“很晚了,那你就去洗澡睡覺吧?”
将一套嶄新的洗漱套裝擺在主衛生間的洗漱台上,川濑久夏貼心地把公寓的恒溫模式調高幾度,轉身去收拾客廳殘留的小部分雜亂。
“那小夏你呢?”赤葦京治站在衛生間門口,看着手裡标着“女士用”的留香型沐浴露,心裡五味雜陳,“你不用這個衛生間嗎?”
川濑久夏湊過來:“我用我卧室裡的那個就行,京治你都快把沐浴露看出個洞來啦,不習慣嗎?”
少女輕巧地繞至他身側,身後的強光照得她眼睛亮晶晶的,那裡正閃爍着促狹和關切交織的笑意。
赤葦京治有一瞬的失神,随即又輕輕摸了摸她頭頂,溫柔道:“完全不會,那我先去洗澡了,你也早點睡。”
換好睡衣從衛生間出來時,川濑久夏的卧室門已經關上了,客廳的頂燈被她調成了更加溫暖的黃色調,雨後仙台的夜色比東京要安靜上不少,春雨徹底洗掉了這座城市的喧嚣,透過落地窗看去,靜谧的城市夜景有着吸引人久久駐足的魔力。
即使這裡是東北地區最繁華的城市,卻依舊和晝夜不歇的東京迥然不同,赤葦京治擦着發梢殘留的濕潤,竟一時站在落地窗前看入了迷。
如果陪伴着川濑久夏入睡的是這樣澄澈的夜色,赤葦京治想,那麼他們漫長的分離,也不是不能容忍了。
“你怎麼不用吹風機呀。”
身後乍然傳來她的輕聲提醒,赤葦京治這才意識到,自己隻顧上了欣賞夜景,搭在肩上的毛巾竟早已停止了工作。
公寓裡很溫暖,頂着一頭濕發,他也沒感覺到一絲一毫的冷意。
“你肩膀這塊都被濡濕了!”川濑久夏快步走到他身邊,蹙眉道,“這樣濕着可睡不了覺,但是公寓裡也沒有多餘的男士睡衣了……”
然而赤葦京治卻還顧不上這頭,急忙趕至身側的少女已經換上了床頭那件睡裙,先前他隻是略略一瞥,哪知這才是鈎住他心神的最大殺器。
——這是一件真絲吊帶睡裙。
細若隐形的肩帶松松地穿過她的鎖骨,她似是又瘦了不少,精巧的鎖骨斜斜插入肩側,原本微微圓潤的肩頭已經透出了清晰的骨骼痕迹,那幾縷被她撩至胸前的發絲輕晃着,黑潤的色澤勾得他喉嚨發幹。
即使關系再親近,盯着女孩子的上半身看也是十分失禮的行為,赤葦京治使盡全身力氣才将目光移到川濑久夏臉上:“你不冷嗎?”
“怎麼突然問這個?我開了恒溫系統啊。”她挑了挑眉,“倒是京治你,不及時處理濕衣服和濕頭發會感冒的。”
經她再三提醒,他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肩膀上的布料重重貼上肌膚的粘膩感,頭有些暈,不知是因為沒有及時擦幹頭發還是因為眼前人窈窕的身材。
“衣服用吹風機吹幹就好了,沒事的。”迎上她擔憂又坦蕩的目光,赤葦京治雙眼忽地一眯,那潭墨綠色裡似乎醞釀起了一股滔天風暴,他拉了拉川濑久夏的手,“不過我自己吹起來怪費勁的,小夏幫我吹好不好?”
被少年重新禁锢住的手腕傳來一陣炙熱的體溫,川濑久夏有些恍惚,明明幾個小時前在車站那陣京治的手心還和以前一樣涼涼的,怎麼現在變得前所未有的燙?
是不是她把恒溫系統的溫度調太高了?
擔心他再這樣站下去會感冒發燒,川濑久夏來不及細想,迷迷糊糊地應下了幼馴染的請求,轉身就去衛生間拿吹風機。
女孩飄逸的真絲裙角消失在走廊拐彎處的一刹那,赤葦京治将視線鎖定在覆上她皮膚的那隻手手心,那裡正搖曳着飄來一股雨後雪松林般的木質香。
似乎是洗澡時用的那瓶沐浴露的味道,留香也真夠猛的……
“京治你來這邊吧。”從主卧裡傳來的高喊把他拉出了茫茫雪松林,赤葦京治的腳步頓了頓,遲疑着向她的卧室走去。
“進你卧室方便嗎?”
他靠在門口,川濑久夏正從衣帽間後的衛生間裡拿着吹風機走出來。
聞言,她擡起頭不解地瞥了還在門口猶豫的赤葦京治一眼,手裡還忙着接上插座:“這有什麼?我都進過多少次你的房間了,我們算是家人嘛,顧忌這些幹什麼。”
某兩個不合時宜的音節直愣愣地闖進他耳朵裡,手指關節驟然被掰響,赤葦京治大步流星地走進去,坐在了少女身前的沙發椅上。
肩頸周圍漸漸感受到了幹燥的熱風,先前那股木質香調竟然更加濃烈了,随着身後人一點點輕按脖頸的動作擴散。
川濑久夏的手還是很涼,冰晶般的指節覆在那塊鮮少被外界觸碰的後頸皮上,鼻尖已經被雪松調的清冷香氣溢滿,若是他此刻閉上眼,還真分不清自己是在春夜溫暖的房間還是位于開往北海道的列車上。
身後吹風機的聲音蓦地停了,赤葦京治眨了眨眼,剛想回頭确認情況,下巴就猝不及防地被川濑久夏托住轉了回來,她甩了甩手腕,聲音黏黏糊糊的:“頭發還濕着呢,京治,别亂動。”
說話時,她手肘舉起來橫在他眼前,彌漫在兩人周遭的香氣不知何時偷偷變了調,像是黃昏時寺廟裡的線香悄悄乘着霞光溜了出來,漫天大雪裡摻上了些夏日晚霞的甜。
馥郁的香氣無窮盡地進攻着赤葦京治的理智防線,覆在頭頂的掌心在濕潤的發間不斷遊移又抽離,川濑久夏似乎很喜歡玩他那頂柔軟卷曲的短發。
“京治你的頭發又剪了好多哦。”他聽見少女清冽的嗓音也被染上了那抹脂粉香,變得俏皮又妩媚,“去年暑假的時候都長到下颌線這裡了。”
她蔥白的手指随着說話的動作若有若無地掃過赤葦京治的下颌線,仿佛是在為他行将崩塌的理智施舍出最後一界墓碑。
再也克制不了自己,赤葦京治一把抓住耳畔那段纖細的骨節,回頭,目光沉沉地鎖定她:“你噴香水了?”
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吓了一跳,川濑久夏的表情有微微失神,随即莞爾道:“這是沐浴露的味道啊。”
她摁熄吹風機,指向自己,又指了指他:“就是我給你用的那款沐浴露,我們身上的味道都是一樣的。”
聒噪的呼呼風聲乍然止息,少女低頭認真地看着他,長發順着動作滑入赤葦京治的視野,垂順地挨上他的臉頰,那張被理智故意模糊處理的臉已然近在咫尺。
我們身上的味道都是一樣的。
氣味,如此私人的東西,怎麼能毫無防備地交織在一起呢?
若隐若現的雪松味已經被削弱了不少,香草奶昔似的柔軟甜香将兩人從頭到腳地包裹住,旖旎的氣息纏綿着,從川濑久夏的鎖骨處悠悠飄蕩到手腕間,再與赤葦京治脖頸間的溫柔香氣合衾而卧。
四周靜谧無言,赤葦京治的心跳聲在粉白燈光裡沉沉擴散開來,一波較一波急,晦暗不明的墨綠色眼眸終是被湍急的音浪染上了幾分顯而易見的情動。
被他抓至耳畔的那節伶仃手腕的香氣最為濃郁,赤葦京治的喉結滾了滾,任由自己的手向下滑,直至覆上她的指節。
他牽着那段因為緊張而輕輕顫動的手指,再一次溫柔而不容分說地讓這抹冰涼貼緊他側臉,兩人指腹的薄繭逐漸随着動作繞成難舍難分的死結,柔軟又粗糙的觸感在臉側久久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