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野中,遲遲沒有等到川濑久夏的回應,赤葦京治的眼神已經漸漸從欣喜變成擔憂,在聽到那兩個顫顫巍巍的音節時,他才真正放心下來。
“小夏,是我。”他仍握住她的手腕沒放,雨滴從左側濺進傘内,赤葦京治朝她的方向挪了幾步,避免更多雨珠落在她手臂上。
川濑久夏眨了眨眼,喧嚣的背景音浪一波接一波地灌進耳朵裡,在确定這不是一場夢之後,她才終于從震驚中緩了過來:“京治?你為什麼會在仙台?為什麼……”
十幾分鐘前還乖乖呆在LINE聊天框頭像裡的少年突然瞬移到了她面前,川濑久夏腦海裡已經被疑問填滿,差些把她的語言程序都堵到失靈。
赤葦京治松開了她的手腕往上移,少年溫暖的掌心輕輕覆上她撐住傘柄的手,從她手裡接過雨傘後,他又順勢朝她靠近了幾步,低聲道:“這裡太吵了,還下着雨,我們換個地方說吧,不急,好嗎?”
仿佛是為了印證赤葦京治的話,夜雨比之前下得更急了,晚風裹挾着涼意,吹得川濑久夏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膚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幾不可察地抖了抖:“走吧,我們……先回公寓。”
兩人各自裹着一大堆心思走回了公寓,輸開密碼鎖,川濑久夏回頭叫住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對面看的赤葦京治,邀他進了家門。
“京治你先在沙發上坐坐吧。”她接過他的小行李箱,給兩人都倒了杯水,“所以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們從去年暑假分别後就沒有再見了,我很想你,小夏。”少年啜了口溫水,說出口的話卻直白得不像他,“還有爸爸媽媽,他們也很想你。”
他指了指被推至客廳牆角的行李箱:“媽媽前幾天在家裡休假,做了很多三明治,是從前你最喜歡的那個口味,她想讓你也嘗嘗,我就給你帶過來了。”
視線随他的話久久地停在行李箱上,在滿室雨聲中,川濑久夏遲疑地開口:“所以……就因為一些三明治?”
“不是因為三明治。”赤葦京治定定地注視着她的眼睛,讓她無法轉過視線,“是因為我想見你,隻是因為想見你而已。”
記憶裡的赤葦京治幾乎從未當面表達過如此濃烈的情感,川濑久夏不禁覺得眼前的少年有些陌生,她垂眸終止話題:“你要來怎麼不提前和我說一聲呢?我也能做好準備去接你呀,而且剛才在站台口……”
“今天下午回家後和媽媽臨時決定的,還沒反應過來。”他的目光又柔和下來,“出仙台站的時候下着雨,正要給你發消息就看見你拿着傘擠出來了。大概是命運都眷顧我來找你吧。”
川濑久夏被一席“命運說”砸得頭暈,一時間竟想不起自己還準備問他什麼。
沉默間,赤葦京治輕聲說:“枭谷在五月一日開始集訓,我大概明天就要走,你放心,來的路上我已經訂好酒店了,不會住在你的公寓……”
“那你餓不餓?”他投降陳詞一般的自白乍然被川濑久夏截住,女生眼裡隻有殷切的關心,“吃晚飯了嗎?一個半小時的新幹線也挺耗人精力的,今天的東京站和仙台站還都那麼擠,累了吧?想吃什麼?我去做。”
若有若無地萦繞在兩人周圍的那點微妙的尴尬氛圍被她寥寥幾句話打散,赤葦京治愣神幾秒後便笑着拉過她的手:“确實挺累的,但看見你一切就都值得了,晚飯還沒吃呢,我們一起做吧?”
赤葦由京女士廚藝平平,但唯獨做得一手極其美味的三明治,幼時赤葦京治幾乎每天都會給川濑久夏帶媽媽親手制作的美味,午休時再借助食堂的烤箱加熱,這便是川濑久夏最喜歡的午餐。
而時至今日,即使她自己做的三明治也算得上一句佳肴,但她已經很久沒有再體會過那種味道了,公寓的冰箱裡常年被一切不需要多次加工的食物填滿,路過多看上幾眼都會沒食欲。
如今,那些食材被撤出來,飽含着赤葦由京思念的三明治換了進去,川濑久夏拿出兩個到廚房,調好烤箱溫度,準備當作兩人的晚飯。
考慮到赤葦京治今日路途奔波且運動消耗大,她從冷凍層裡額外取出一條三文魚,拿出煎鍋,在等待鍋燒熱的過程中順手再将三明治放進預熱完成的烤箱裡。
明明都是一些極其簡單的烹饪工作,可赤葦京治偏要亦步亦趨地跟着她,少年像是突然患上了分離焦慮症,即使無所事事到靠在料理台發呆上也要将川濑久夏框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内。
她三番四次勸說他去休息無果,便也不再堅持下去,任由赤葦京治的目光追随着她手上動作。
三文魚下鍋沒過幾秒,房門突然被人一連敲響幾聲,想起下午快遞員發來的那條短信,川濑久夏便沒太在意:“應該是快遞,京治,幫忙去開門簽收一下吧。”
“好。”
赤葦京治應下,從料理台上不緊不慢地起了身,那快遞員聽起來像是在趕時間,随着他走出廚房,敲房門的頻率也越來越急。
“這就來——”
松弛的語氣在打開門的那一刻驟然變調,房門被開到一半,站在赤葦京治面前的卻根本不是什麼快遞員。
“抱歉,你找誰?”他皺眉打量着眼前這位身穿青白色運動服的男生,他看起來和他年紀相仿,提在手中的箱子裡還卧了……一隻貓?
及川徹因為期待而格外明亮的眼睛在看到赤葦京治的一瞬間也完全冷了下來,他輕擡下巴,借着那點聊勝于無的身高優勢俯視着這位陌不相識卻悠哉地出現在川濑久夏家裡的男生,被他興高采烈地提了一路的航空箱突然變得沉甸甸的。
“你又是哪位?”及川徹也毫不退讓,越過赤葦京治朝他身後的玄關張望,“小夏呢?你為什麼會在她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