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心翼翼的,像在呵護一件稀世珍寶的及川徹。
川濑久夏皺眉,擔心他受了什麼刺激:“你沒事吧?”
及川徹的手還覆在她的手上,聞言,他輕巧地穿過那幾根被她攥紅的手指,緊緊地回扣住她。
兩人的十根手指就這樣毫無預兆地握在了一起,縣内最佳二傳的手指和掌心都結着由夜以繼日的努力凝成的繭,他的體溫總是很高,炙熱而粗糙的觸感把川濑久夏輕輕帶離了回憶的喧嚷。
“你的手,怎麼能一年365天都這麼冰呢?”及川徹将另一隻手也覆上來,摩挲着她的右手,不解地喃喃着,聲音低到像在自言自語:“我好像永遠都捂不熱。”
川濑久夏有些猶疑不定,但還是顫顫地撫上他緊皺的眉心:“你為什麼要這麼難過?你......”
你不生我的氣嗎?
大概是她體寒得太厲害,兩隻手都和冰塊一樣涼,及川徹幾不可見地抖了一下,握她手的力道更大了。
他沉默一瞬,又無比笃定地看向她:“對不起,小夏。”
“該說對不起的人隻有我,隻能是我。”他重複道,“是我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讓你不得已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是我操之過急。”
該死的坦誠,及川徹心裡隻剩下千萬個後悔,他應該率先察覺到她的不對勁的,明明白天訓練時隻用一球就能發現隊友狀态不對,怎麼到她面前,卻......
他不敢再回想下去了,方才她絕望的語調、快垂到石桌下的身影和幾乎要被她自己掐出血來的手掌現在仍無情地在他腦海裡回放,那聲真情實意的“對不起”更是直接化作了一把利刃,寒光凜凜,将他一顆真心割得鮮血淋漓。
“又不是你的錯,為什麼要道歉?”川濑久夏貼在他眉宇間的手緩緩移至他臉側,她看起來已經徹底緩過神了:“你就是會這樣追問到底的人呀,這也不是你第一次任性了,我知道的。”
她自嘲地笑了笑:“是我太高估自己的承受能力了,以為能心平氣和地把過去和盤托出,結果大腦和身體還沒商量好,鬧出個亂子來。”
趁着及川徹手上力氣弱下去,川濑久夏的右手靈巧地從他掌心掙脫出來,轉而在他手背虛虛握了握:“不要為我難過了,阿徹。”
“對了,我好像還沒有和你說過呢,”她輕輕碰了碰及川徹的臉,連眼角也勾起一抹笑意:“阿徹,生日快樂。”
臉頰上少女冰涼的體溫轉瞬即逝,她的指尖好像也有着因為常年練琴而生出的一層薄繭,落在他臉上、手上,癢癢的。
及川徹認命地閉了閉眼,片刻前還盤旋在心頭的那些陰雲徹底消散了,霎時間有千萬隻蝴蝶從身體裡振翅飛過,女生清冽的嗓音好像攜了迷藥,一聲聲“阿徹”引着他心甘情願地沉進了她的溫柔鄉。
眼前這個少女生得一張即使什麼都不做就有大批人甘願為之赴湯蹈火的容顔,及川徹最初也隻是被她那雙勾人的灰藍色眼眸給攝住,直覺先于思考地向她靠近,直至昨天,他也隻能将這種感覺歸為荷爾蒙作祟,不敢百分百地肯定這是帶着千鈞責任的“喜歡”。
可是一切都在這一天改變了,她沒有像從前他交往過的女生一樣責備他更看重排球訓練,沒有臉通紅地折服于他那些含糊暧昧的撩撥。
她隻是雲淡風輕地化解掉所有暧昧不明,再用三言兩語就把他從裡到外地點透。
多殘忍啊,及川徹想,她就是有這樣一種魔力,讓他為她的悲傷而悲傷,為她的雀躍而雀躍。
川濑久夏應該是個操縱人心方面的天才吧,輕而易舉地就把他引以為豪的洞察之術殺得片甲不留。
他好像又一次,匍匐在了一個天才膝下。
隻不過這次是及川徹自願選擇的退出。
他是向來都讨厭天才的,從牛島若利到影山飛雄,他讨厭得恨不得這兩個人在他面前消失。
但他卻絕不希望川濑久夏離開他的視線,他想每分每秒都能待在她身邊。
迎上少女清淩淩的目光,及川徹再次将她沒來得及縮回的手抓在手心,上揚的嘴角盈滿欣喜,棕色眼眸裡隻裝得下她一人:“我記住了,謝謝小夏。”
我大抵還是很讨厭天才的存在。
但我好像真的喜歡上你了。
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