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阿甯不解地睜大眼睛,又繼續豎起耳朵,偷偷聽着他們的話。
慘白的月光照亮為首弟子的面容,來者身材高大,與她前不久見到的美人一樣,皆是模糊了性别的俊美面容。
以及……
那一片渾濁的純黑眼瞳。
是魔族?
衛阿甯幾乎是下意識捂住了嘴巴。
可又不太像魔族,他們的眼神過于清明,目的性極強,跟她先前遇見的那個美人魔族完全不同,語言組織能力也是極好的。
除卻那過于黑沉的眼瞳,其他地方與普通修士并無不同。
可惜小紙人與儲物镯皆不在她身邊,不然她還能亡羊補牢,翻書找找答案。
“你們,這次速度,還挺快的嘛……”
角落處的少年單腿支起,腦袋擱在膝蓋上。
他笑吟吟地瞧着來人,絲毫沒有慌張的神色,“隻有你們幾個嗎?”
“還真是不通人性的賤種,都快死到臨頭了還在笑。”
那男修嗤笑一聲,指揮身後的兩個跟班上前,牢牢将少年用麻繩反手捆住。
“給我帶回去!”
衛阿甯眨了眨眼。
少年的聲音,聽起來也有些耳熟……
雖不知這是什麼鬼地方,但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們将人帶走。
這少年不知為何與她通感,萬一他死了,她也離不開這個鬼地方可怎麼辦。
雙手在草垛中四處摸索,終于給衛阿甯摸到一塊小石子。
正欲聲東擊西,用石頭敲窗引起衆人注意,趁亂将他帶走時,那少年卻是忽然動了。
他低垂着腦袋,靠着牆面搖搖晃晃起身,在衆人的監視下,走至廟前方中央的空地上。
毫無血色的臉被月光一映,更顯鬼魅吓人。
真的好像鬼……
不過是恍神片刻,衛阿甯再擡頭看清廟外景象時,心跳陡然變得急促起來。
所有在場的弟子身子僵直一瞬,而後無聲倒下,血水染紅了他們腳下的黃泥。
在漆寒的月夜中,冒着袅袅熱氣。
十幾具屍首橫七豎八,但無一例外皆是一擊斃命,心腔處空蕩蕩的,竟是全都被取走了心。
食肉鹫撕咬着地上血淋淋的心髒,發出嘶啞難明的興奮叫聲,似十分高興現在能夠飽餐一頓。
而立于中央的,則是那位手持長刀的銀發少年。
全都……
死了?
方才天色暗,她沒看到少年藏在背後的長刀,以及那掩蓋在銀發下看起來格外非人的紅瞳。
隻是待衛阿甯看清他的表情後,臉色霎時變得慘白,怎麼都挪不開目光。
現場一片血雨腥風,可謂是地獄般血腥的場面,甚至連她藏身的草垛都飛濺上斑斑血迹。
但反觀少年,依舊是纖塵不染,甚至連衣裳都沒染上一絲腥血,整潔如初。
他歪了歪頭,眼角眉梢漾開格外愉悅的弧度。
長刀微垂,濃而稠的血集成一線,滴滴答答聚成紅渦。
他随意往空地上甩了甩刀尖上的血,甚至還有心情掏出刀絹,細細擦去刃上沾到的血珠碎肉。
“賤種,你……”
大抵是為首的那名男弟子修為較高,他此刻雖是被食肉鹫啄食着心腔處的血肉,但尚有說話的能力。
他眼珠暴起,凸成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你,你竟敢,竟敢如此傷我!”
擦刀的白絹輕飄飄地落在地上,蓋住了一具死不瞑目的屍首。
少年随手收刀入鞘。
他笑吟吟地走近蹲下,“你,在狗叫啊?”
“我定,定禀明主、主人……”
男修嘔出一大口鮮血,手背青筋暴起。
試圖握住掉落在身旁的武器,奮力給少年來上最後一道攻擊。
隻可惜這幅景象任誰看了都覺得他不過是滿胸郁氣,死前回光返照的狀态。
男修不過是剛伸手觸及到武器,下一秒便徹底沒了動靜,身體癱軟成泥。
他的喉管無聲裂開,噴濺而出的鮮紅血液勾成幾道極細的水柱,在月光下萬分绮麗。
少年擡手,拭去頰邊血迹,垂落的銀發拂過唇瓣。
目光落在長刀上時,他眉梢微蹙,語氣平淡似水,“又弄髒了。”
死,死了嗎……
少年的動作落在眼中,似電影拉片一般,一幀一幀的,變得極其緩慢。
衛阿甯呼吸微滞,腳下似生了根,坐在原地動都不敢動,眼睛一瞬不眨的。
也不知是不是受通感影響的原因,她竟還有心情思考……
少年的刀法格外奇詭,明明他隻需偏一下頭,血便不會濺到臉上。
少年微笑着回頭,視線的重心直直落在她藏身的草垛,“那邊的那位……”
“你好像看很久了呢,不打算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