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佩珠用袖子遮住臉,輕輕歎氣,“我與你也無甚淵源,為何總在夢裡看見你?”
她這話落下後,許久都沒有聽到答案。
難道沈明昭又從自己夢中消失了?
謝佩珠放下袖子,半坐起來,隻見沈照仍立在原處角落,光影避開他照在前方,空氣中滾滾細塵翻滾着,将他們阻隔在兩側。
沈照望着她,雖仍面無表情,渾身卻有種落寞之感。
他道,“你怎知與我毫無淵源?”
謝佩珠覺得這話好笑,“我們就見過兩面,如若見了兩面就算淵源,那我夢中人早該多的數不清,哪有這樣的道理。”
謝佩珠又想了想,“可是為何我總夢到你,如若我們真的隻見過兩面,也太沒得道理了。難道我上輩子欠了你?”
謝佩珠思想前後,“況且你也不是我中意的類型,我自不可能因為對你念念不忘,才讓你日日進我夢中。”
沈照眸中情緒漸濃,斑駁不清。
她從榻上跳了下去,走到沈照面前,“我且問你,為何嫁不得周琅?”
沈照比她高出許多,垂了眼似是不想回答她,“你這樣喜歡他?”
謝佩珠皺了皺眉,“這又幹你何事?”
轉而她覺得自己是瘋了,以為但凡是夢都能套些信息,這又不是真的沈照,頓覺無趣。
她繞了繞胸前的長發,擡了眼,故意靠近沈照,眼中一閃而過狡黠,“我不喜歡他,難不成喜歡你?”
謝佩珠拿長發掃了掃沈照的下巴,她笑容有些惡劣,與平日裡端莊的模樣毫不相幹,也不同于她垂眼惹人憐的神态。
但這才是她。
沈照不動聲色,像一個木樁子似的站着,對她的話也毫無興趣。
謝佩珠不滿他毫無回應的模樣,又踮起腳尖,捏着長發掃了掃沈照的喉結。
青絲柔軟卻也紮,拂過的地方像蟻群爬過,久久都泛着一絲癢意。
少女神态天真中卻隐含一絲惡劣,壞極了。
她雖生得不食人間煙火,卻比任何一人都機關算盡。
沈照蹙眉向後退了一步,神态端冷,好似很厭惡她的做法,也很厭惡她。
謝佩珠最喜歡看别人吃癟,也喜歡看别人不喜歡她,她隻覺得這幾日壞心情一掃而空,“你看看你這姿态,沒有絲毫風情,又怎麼讨得女子歡心呢?周郎君可就不一樣了,君子之姿,又慣會哄人,溫溫柔柔的。”
謝佩珠扭頭挑釁地望着沈照,“哪裡似你,一張嘴又冷又硬,問你件事都說不清,顧左右而言它。”
話已至此,她不由得想起上回夢中兩人的争論,謝佩珠不虞,“你這模樣當然讨不得小娘子歡心,也讨不到媳婦。說不定就得這麼孤獨終老,就算讨得小娘子說不定也隻是同床異夢。”
她說到這句話時,沈照忽然沉沉地望着她,笑意一閃而過,“是嗎?”
那絲笑并不分明,如夏日冰雹把人砸的一懵。
謝佩珠縮回手,“反正是這樣的。”
沈照望着她胸前那縷長發,回想起發梢帶來的酥麻之感,他伸手輕輕擡起謝佩珠的臉頰,“不,你說錯了。”
他面上笑意更加奇異,“如若周琅讨了媳婦,我就殺了他。他這不就一無所有了嗎?”
“同床異夢又如何,我沈照不在乎。”沈照目光輕掃過那縷青絲,“既是我的人,久了便會做同樣的夢。”
謝佩珠總覺得這話意有所指,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驚疑地擡了頭,“你就這麼恨周琅?”
沈照指間撚了撚:“是。”
謝佩珠忽然一頓,還想套出些話來,“你為什麼恨他?據我所知,周郎君從未辦過錯案,也一心為民,他待人性格也不..”
沈照笑着伸出手,撚起謝佩珠胸前的那縷頭發,止住了她的話頭,“當然是想殺,就殺了。”
“你千萬别多提他,我不喜周琅,也看不慣那些喜歡他的人。“沈照似笑非笑,“我雖不至于是個歹人,卻也不是個君子,看到你對他情根深種,我便總想做些什麼。”
謝佩珠:“……”
他哪裡看出來她對周琅情根深種了?這人是不是眼瞎啊?
謝佩珠眼裡的懼意未褪,沈照看到她被吓了,表情卻也并不開心,而問道,“你很怕我?”
謝佩珠翻了個白眼,“誰怕你!這是我的夢,明明該你怕我。”
沈照沒和她糾纏,嗤笑了聲,“假。”
謝佩珠沒還嘴,她才不屑于和這種人拌嘴呢。
真奇怪,他的一切都好生奇怪。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謝佩珠總覺得他對待自己的态度,不像對待一個陌生人,可謝佩珠從小到大,十幾年來從不欠人銀子,更不欠人人情,自從周家提親後她更是不肯欠人桃花。
論解夢,夢中之事與現實生活相關,因而映射在夢中,謝佩珠并不覺得生活中有什麼事物與沈照相像。
正想着,眼前場景便再次變化,連沈照也消失不見。
要是他說的是真的,那她豈不是可以當寡婦了?謝佩珠眼前一亮,當寡婦也是一件極好的事,既不用侍奉夫君,也不用打理院中雜七雜八的小妾。
要是她真的嫁了周琅,真希望沈照能說到做到,把周琅殺掉!
殺了周琅,她說不定就不用死了,總比被周琅熬死的好。
謝佩珠正愣神,便覺得面前景色十分眼熟,大片的荷花争相開放,遠遠望去看不到盡頭。
誰家的府邸都沒有這麼闊綽吧?
正想着便見一個華服高鬓的美人被婢女扶着,站在池塘邊,長裙曳地。
楊柳依依,她打着扇子似是在等待。
不多時,便見一郎君款款走來,身姿卓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