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院判似乎早對現下情形有所預料,沒有顫顫巍巍地向暴躁的皇帝請求息怒,隻平鋪直叙将事實一一告知對方。氣定神閑的模樣神奇的抹平了皇帝内心的焦躁。
康熙低頭與悄悄扯自己衣袖的赫舍裡皇後四目相對,順着對方目光看去,是各位庶妃跟着自己立在原地已經有些站不穩的模樣,重重呼出一口氣後坐在軟榻上。
赫舍裡皇後也跟着坐在另一邊,回過頭來和薩仁對上視線,意識到對方始終沒有站起來過,微微一愣。
康熙不再死死盯着産房,扭過頭來掃了一圈屋裡,這才覺出哪裡不對:“……張庶妃呢?”
話音一落,這才想起來月晚今日搬宮,不出意外自己應當今夜翻對方的牌子以示恩寵,隻可惜還未到晚膳時分便得知了馬佳寶璐發動的消息,這才緊趕慢趕來了鐘粹宮。
……即便如此,不來鐘粹宮等待馬佳庶妃生産也有些太過了,更何況對方一直與馬佳庶妃交好,即便再在乎自己也不應當不給皇嗣面子。
康熙自覺為自己的怒火找到了一個發洩渠道,清了清嗓子正準備差人去長春宮把月晚帶來,隻聽皇後輕輕回道:“張庶妃一直在産房内陪着馬佳庶妃,鐘粹宮産房布置一應事宜也都是張庶妃在操持着,臣妾剛來的時候還見着她在指揮馬佳庶妃的宮人們呢。”
“……”康熙瞬間啞火,迅速抛棄剛剛陰暗的想法,矜持颔首道:“嗯,她們二人一向要好,張庶妃跟着你處理宮務也越發心細,想來不會有事。”
産房内,清楚聽到康熙喊自己名字的月晚内心毫無波瀾,絲毫沒有出去回禀的意思。馬佳寶璐拼命用着力氣,以緻于頭暈無比,耳鳴聲陣陣,更是聽不到外面吵吵嚷嚷的在說些什麼。
“姐姐?”馬佳寶璐拼命擠出兩個字,察覺到緊握着自己的手有所松弛,迷茫着掙紮,張開雙眼。
“我在呢。”月晚回過神來,徹底将産房外的動靜抛之腦後,跟大宮女玉萼一起用力握緊寶璐兩手,為對方提供借力發力的支點。
“好痛啊……我再也不要生孩子了。”馬佳寶璐哭的不能自己,月晚雖心疼,但也隻能做到擦汗這種小事:“好,咱們不生了,以後都不生了。”
到了這個時候,沒有人能夠喋喋不休地制止二人大逆不道的言論,乞顔嬷嬷和産婆們緊張不已地盯着孩子冒頭,氣氛低沉地吓人。
“姐姐你就哄我,這種事情被人發現了要殺頭的……”寶璐痛的要死,又哭又笑的鬧人。
“是啊,姐姐就是在哄你。”月晚想說些漂亮話卻又大腦一片空白,張了張嘴,半天想不出接下來要說些什麼。
寶璐掙紮着張開眼睛,迷迷瞪瞪看向月晚,語氣中滿是疑惑:“姐姐……你哭什麼?明明痛的要死的是我……”
是嗎,我在哭嗎?月晚下意識想要擠出一個微笑來安對方的心,但嘴角抽搐着怎麼也扯不上去,這才自暴自棄地呆住。
寶璐整個人浸在痛覺裡徹底看不清東西,産房内再沒有人有心思發現月晚徹底被恐懼裹挾着。
會死的……
月晚心裡想着,嘴中卻下意識吐出了完全不同的話。
“姐姐沒哭,隻是太緊張了一直在出汗,滴在眼睛上了。”
真的會死的……
“你覺得痛就省點力氣,一會兒孩子冒頭了就一鼓作氣生出來。”
真的會這麼順利嗎?她才是個十四歲的孩子……
“咱們之前不是都說過這種情形了嗎?你看現在不是一切都在咱們的預想之中嗎?”
……完全不對,就連開頭都變成了她狼狽的從西六宮跑到東六宮。
“皇上、皇後、李庶妃她們都在外面等着呢。”
……好煩啊,這麼多人待在這裡做什麼,有誰能真的對生産有幫助嗎?那個冷血的皇帝甚至都沒有站在産房外說兩句話。
“覺得痛就喊出來,我跟玉萼抓着你的手呢,不管你怎麼用力都不會傷着的。”
假的,隻有抓痛才能讓我保持理智,玉萼那邊自己早就讓對方換成軟枕了。
“别怕,姐姐在呢。”
求求你了……不要丢下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