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她會坐地鐵返回家裡,可今天無論如何不敢回去了。
她怕回去後那朵向日葵還是不在,更怕那朵向日葵忽然又出現了。
隻要一想到這種可能性,她都覺得頭皮發麻。
陶喜想了想,給楊青溪發信息。
【淘洗】:我今晚去你家住可以嗎?
【溪(已黑化)】:當然,你什麼時候到?
【淘洗】:差不多一個小時。
【溪(已黑化)】:OK.jpg
【溪(已黑化)】:晚飯吃了嗎?
【淘洗】:還沒。
【溪(已黑化)】:待會我點麻辣燙,我家這邊新開的,好吃。
【淘洗】:好,那我買飲料帶過去,你喝什麼?
【溪(已黑化)】:我要喝XJ家的芋泥波波奶茶,五分糖,少冰。
【淘洗】:好。
陶喜坐地鐵過去,下了地鐵先去商鋪買奶茶。
等待奶茶的時間裡,天穹雲層聚攏,鉛色下壓。
路上行人像是預料到即将降下的雨水,在某個瞬間起換上行色匆匆的皮囊,街道上一層冷風卷動落葉。
陶喜的睡褲隻堪堪捱耷拉在腳踝上方,露出的一截腿凍得沒了知覺。
她心想明天正式演出前還是要去買條褲子。
唉,又要花錢。
奶茶做好了。
陶喜拎着包裝袋準備離開時,收到了楊青溪的信息。
【溪(已黑化)】:到哪了?感覺要下雨,我來接你。
陶喜開啟跟楊青溪的共享定位。
地圖上兩個小點朝彼此移動。
陶喜走出一段距離。
倏而,烏黑湧動的雲層被剝開一條口子,陰雨纏綿而下。
陶喜将衛衣帽子翻折,兜頭裹住腦袋。
動作間,一個高大的身影從陶喜背後出現,露在口罩後的眼睛陰恻恻的,下一刻,站在人行道上的陶喜後背被重力推出,踉跄着往車行道跌去。
同一時間,轟鳴的機車聲響起,車前燈将雨絲照得仿佛銀線。
交錯疏斜的銀線之後,陶喜半跪在地面,奶茶因為慣性跌在一旁。膝蓋撞擊路面的疼痛讓她不由痛呼出聲。幾步外,是速度開到極緻的機車,朝她傾軋而來。
巨大的恐懼劈頭蓋臉砸了下來。
陶喜瞳孔張大,死死盯着那在大燈裡以不容抵抗的姿态想要将她輾軋的東西。
臉頰蘸起幾滴涼意,雨點落得速度快了些。
陶喜的臉頰被熾熱的車前燈灼燒。
龐大的機車仿佛視若無睹般毫無減速,熾熱的車前燈将陶喜的臉頰照射地微微發燙,幾有皮膚受熱皲裂的錯覺。
陶喜覺得自己在這一刻活像隻蝼蟻。
不知将被命運歹毒的手推向怎樣的萬劫不複。
機車轟鳴避無可避落下。
絕處。
卻逢生機。
陶喜一瞬不瞬地看着那道身影猝然而至。
他在逆光中來到自己身前,伸手按在瘋了般的機車側面,下一刻,無可更改的軌迹奇迹般地大幅度擺動,在轟隆的噴氣和輪胎刺耳的響聲中沖向綠化帶。
龐然大物被絆倒時發出令人恐懼的巨響。
車上戴頭盔的騎手被甩出幾米遠,金屬頭盔與地面巨大的摩擦帶出火花。
他在黑暗中痛呼掙紮,另一個方向,方才将陶喜撞倒的戴口罩的男人似覺察到不對,從暗處跑來,以防禦姿态看着猝然出現的人和被他護在身後的陶喜,他扶起輪胎空轉發出巨響的機車,一腳跨上,開到自己被甩到馬路中間的同伴身旁。後者一瘸一拐地爬起來,坐上機車後座。
發動機轟鳴而起,夜色中兩人落荒而逃。
雨線更濃稠了些。
越來越多的雨滴斜打在陶喜臉頰。
兜裡的手機嗡嗡作響。
可陶喜渾然不覺,隻是定定凝視擋在自己身前的人。
長久以來渾渾噩噩的思緒被剝離,隻剩下一道清清楚楚的聲音,“可是這次,‘巧合’還足以解釋嗎?”
巧合,能夠使兩個人在偌大的城市街頭偶遇。
巧合,卻不能夠讓一個人準确無誤地出現在另一個人危難的時刻,将她救下。也不能讓一個人毫無蹤迹地出現。更不能讓一個人以血軀徒手攔住一輛重型機車。
陶喜開口,嗓音縛着渾濁的沙啞,“你——”
黑暗中,夜色裡。
洛舒宴的視線回望過來,他神色倦得驚人,眉宇間的恹色呼之欲出。
仿佛一陣風雨就能輕飄飄帶走他。
陶喜來不及說第二個字,雨幕裡,洛舒宴低聲說了句,“抱歉。”
然後,陶喜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