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太緊張,本來懶懶散散坐在前台的耿躍差點一下從椅子上摔下來,滿臉都寫着“啥情況?”
自己的好兄弟背着自己結了一個婚,結婚對象還是個男的?!
路淮帶過來的三個人也都齊齊地愣成了俄羅斯套娃,表情和他幾乎如出一轍,天打五雷轟也比不上他們現在的心情,看向自家少爺的眼神都一言難盡地複雜起來。
難怪這麼多年都沒什麼绯聞纏身,原來是取向特殊,而且還偏好這種看起來像是未成年的,深櫃這麼多年他們竟然都沒發現?!
路淮掀起眼皮把他們掃視了一眼,不用腦子都知道這些人在想什麼,餘光裡不少原本專心緻志玩電腦的人都看了過來。
易南那兩個字一說出來臉就紅了,趕緊翻身起來,慌忙解釋,嘴都要冒煙了:“說錯了說錯了,不好意思,我看錯人了。”
不少人切了一聲,沒意思地戴回耳機繼續打遊戲,耿躍的心還在海裡飄着,眼神在他們兩人之間來回,總感覺氛圍古怪。
也是挺古怪的,等到動靜平息,易南慢慢走到路淮面前,為了确認這人在眼前似的,目光就沒移開過,畢竟這是他們在現實世界裡第一次見面,遊戲裡那種孤注一擲的生死就好像幻夢裡一般遙遠而模糊,唯有現在觸之可及、聞之可感的東西是真實的,他都有些詞窮了,不知道該說什麼。
片刻後,他摸了摸後腦勺:“你怎麼來得這麼快?”
他現在都覺得很不真實,面前的路淮穿着挺括的白襯衫和牛仔褲,看起來和他抽屜裡買的那本商業雜志上的冰冷氣質完全不同,多了幾絲休閑之意,站在喧嚣人群中,尤為出衆。
“已經算慢了,”路淮也禮尚往來地把他上下打量一番,“你在這裡幹什麼?”
他沒有因為遊戲和現實的微妙不同而受到任何影響,語氣和昨晚站在木闆祭台上沒有區别。
管家不敢上前,心裡被撓得直癢癢,恨不得自己長個順風耳,能把這個陌生青年和自家少爺之間的關系摸排清楚,而且剛剛那句“老婆”喊出口,一向以挑剔刻薄聞名的路大少爺竟然沒反駁?!
這情況說什麼都很不對勁。
易南指了指愣住的耿躍,又敲了敲前台主控電腦的鍵盤,自然地說:“我在這裡打工,才剛從醫院回來。”
還能聊起來?
耿躍感受到一道淡淡的目光看過來,立刻闆正腰坐直身體,連手機都不敢玩了。
網吧本來就是“人口密度”超标的地方,光污染嚴重,年齡段從18-40的人對電腦的玩法不一,噪音滿滿,還混着外賣和奶茶的詭異味道,易南輕輕地“啊”了一聲,忽然想起了路淮好像有某方面的潔癖,體諒問:“是不是沒來過網吧,不太習慣吧?”
身價百億的少爺誤入街頭網吧的概率,估計跟灰姑娘一夜變公主有得一拼吧。
路淮一動不動,感受着周圍的光與熱,遊戲世界裡的NPC稀少得可憐,現在多彩的世俗世界像是炫耀一樣地向他揭開了混亂而嘈雜的内裡。
“你覺得我見識很少嗎?”路淮的目光有似有似無的笑意,停在他身上,易南下颌清瘦,瓷白的脖頸上貼着一塊醫用紗布,他知道那下面有自己的咬痕,頓了頓,他不緊不慢地說,“找個安靜點的地方。”
金路集團的大少爺,辦事強迫症似地講究效率,有種不顧人死活的壓迫感,上午出完院,下午開始處理公司内務,晚上就公路狂飙來到了中心街。
現在也是如此——他可以不顧一切發号施令隻為達到他自己的目的,易南還沒動作,耿躍就僵着脖子在電腦上查了一下。
“包廂都滿了。”他半死不活地反應說。
易南真的有點怕路淮會突然說:“那把他們都趕出去,我包場”這種話,尤其他真的有這個經濟實力,急忙說:“你先等會......”
但忽然被角落裡幾聲大大咧咧的“網管”給打斷了,求助聲像是開了大喇叭一樣地傳遍了整個網吧。
“過來幫忙續個費好嗎,boss刷到隐藏了現在組團推呢,絲血騰不出手!!”“網管,這屏幕亮度亮得要瞎了,按鈕在哪?”“我點的那碗老壇酸菜面呢,都等多久了,什麼辦事效率?!破網吧再也不來了。”“網線是不是被扯了,電腦怎麼又崩潰了?”
這些話簡直比遊戲NPC們還要奪命追魂,耿躍宕機的大腦重啟,起身從櫃子上取出了一碗泡面,用馬上就要被投訴的速度緩緩撕開調料包。
易南看不下去了,他拉過路淮并把他摁在自己在前台的椅子裡,鄭重其事地說:“你也看到了,現在店裡比較十萬火急,我們的事先放一放,我去去就回。”
他就要離開,卻被路淮一把拽住了手腕,力道很大,毫不留情,隻見大少爺冷笑了一聲:“真會分優先級啊,你要為了他們浪費我的時間?”
資本主義那種高高在上的大病看起來是又犯了。
“首先人人平等,沒有浪費時間的說法,”易南很平靜地反駁他,然後他眼梢帶點笑,看起來很溫暖,“但顧客是上帝。”
本來路淮對他來說也如攔路虎般不可觸犯,但是他這麼多天在遊戲世界裡和這人同生共死下來,那層天然的害怕就被徹底風化了,他真的把他當朋友,甚至照顧關心很多次了。
管家和保镖也站到了裡面,一個個眼睛都往上瞟,一副生怕被殺人滅口的模樣,大少爺身邊的氣壓明顯都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