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南身上的衣服還是有點重量的，畢竟是用來結婚的，又貴又重，那九百九十九根金線估計用的都是真金。

他沒跪一會，想要爬起來，正前方的路淮低頭凝視着他：“讓你起來了嗎？”

“？！”易南思考了一會，乖乖沒再動，隻是擡起頭，目光真誠：“我可以解釋。”

路淮胳膊搭在扶手上，手腕懸空，垂下的手指根根直勁，他在公司連續開了兩天的會，從現實中醒來之後總共都沒睡上幾個小時，但精神還是如此氣盛，那雙沉黑的眸子裡絲毫不見疲态，他口吻是命令式的：“我問你答。”

易南點頭。

路淮環視周圍：“這裡是哪裡？”

“一個新的遊戲世界，和上次sin city一樣，”易南說完之後，猶豫地補充了一句：“有全新的故事背景和人物。”

“你和我，為什麼會來到這裡？”路淮明明可以用“我們”，但那個詞明顯過于親近，他非要用一個“和”字來隔出距離。

易南怎麼聽都感覺他在審犯人，垂在身側的手動了一下，他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第一次是因為車禍，我昏迷過去了，醒來就進遊戲了，你也知道sin city所在的那個世界，跟現實完全不一樣，當時發現那是遊戲我也反應了很久才适應，本來以為通關之後就能離開了，沒想到回去之後沒多久，有黑霧一樣的東西升騰起來把我罩住了，沒過一會就來到這裡了。”

路淮皺起眉，他來到這裡之前，剛開完一場會議，處理了這幾天因為昏迷而堆積的事物，結果身體剛挨到沙發沒一會，就感覺有千斤重的壓力撲面而來，過了一會又像是飄在空中般輕盈失重，眼睛一合一開，入眼就是這間模樣奇怪的房間，長着兔耳朵的小女孩在他旁邊叽叽喳喳，吵得他瞬間清醒過來。

過了一會，他問：“你在現實中也醒了？”

“你說的現實，”易南眨了眨眼，直起身子探究地看着他，“跟我是一個現實吧，B市，中心街連環車禍？大停電？”

“不然呢？”大少爺用審視的目光望着他。

完了，他真記得。

易南心裡頓時掀起驚濤駭浪，帶着最後一絲求生欲給自己找補：“先說一句，上次綁架你并非我的本意，我是被迫的，對不起。”

說不定現在忏悔還來得及，他如扇般的睫毛微微顫動，一張清澈年輕的臉看起來很無辜，更别說他還跪着，看起來認錯态度良好。

路淮處于一種居高臨下的位置，這種俯視不知道給他帶來了怎樣的愉悅，他紋絲不動地繼續疊腿坐着：“這句話你已經跟我說過一次了，上個遊戲通關的時候。”

“所以，”易南換了一個恭敬點的詞，“您的态度是？”

“想知道？怕我找你麻煩？”路淮眼底起了幾絲确切的笑意，雖然那代表着諷刺，“看你表現，我再決定要不要追究。”

易南有點牙癢，平生第一次有種命不由己的感覺，他都想立刻癱倒下去，說句這遊戲愛誰通誰通，反正他不想幹。

“所以現在，你既不知道你自己是怎麼進來的，也不知道我是怎麼進來的，但是你有遊戲系統，這個新的遊戲還需要通關，”路淮邊思考邊說的時候，嗓音比正常說話時稍低，莫名有種吸引力，能引得人揪起心來靜候他說完，“遊戲機制是什麼，該怎麼通關，事無巨細地告訴我，除了角色演繹度還有兌換之外還有什麼？”

上個遊戲世界裡，易南就最後跟他提了一次角色演繹度和兌換的事，沒想到這連他自己記憶都不甚清楚的東西，路淮竟然還能記得清清楚楚，現在還打算問個明白。

跪得腿腳酸麻，他臉上難受的神情一閃而過，像是清風拂了一下湖面，卻被路淮閃電般的目光捕捉到了。

“遊戲......”易南唇色淺淡而柔軟，說出來的話也有着白雲的柔和感。

“你起......”路淮的聲音幾乎和他同時響起。

兩道聲音在空曠的房間裡相撞，随之而來的是漫長的沉默，路淮好似剛意識到自己準備要說什麼，把頭轉到了另一邊，神情冷得幾乎能掉渣，而易南半點也不想耽擱，撐着地毯就想站起來，但是他一隻腳剛剛踩地，眼前一行大字一晃。

【“妻管嚴”，角色演繹度＋5%，目前6%】

妻管嚴是什麼？老婆讓他往東他不敢往西，路淮讓他不起他就不起，路淮讓他起他就起，狗都沒這麼聽話的？！

易南面無表情地放下腿，重新地跪了回去，表現得安分守己，他錯了，他應該在看到那個閃瞎人眼的銀河戒指的時候，就洞察到他這個“公爵大人”身份是個戀愛腦的本質，所以娶了老婆之後，淪為妻管嚴也是順理成章。

“......你幹什麼？”

“沒什麼，”易南四大皆空地回，“我覺得跪着也挺舒服的。”

小插曲過去後，他當起了遊戲規則介紹員：“我從小到大沒怎麼玩過遊戲，不知道其他遊戲是不是也是這樣的。反正我們現在遇到的這兩個遊戲世界，大緻遵循着一樣的規則。完成主線，随機觸發支線，過程中會有一些小的任務提醒，日常如果做了什麼符合遊戲身份的行為，可以增加角色演繹度，角色演繹度可以兌換一些東西。至于通關，上次是主線完成度推進到60%，通關條件一就自動解鎖了，總共三個通關條件。”

路淮順着問了一句：“全部完成就能通關？”

他那神情好似不是在讨論一場遊戲，而是在商量一場跨國的對賭協議，易南不是很明白自己人生的魔幻程度，買個甜筒被車撞，穿進遊戲世界，綁架了恰好也穿進去的财閥大少爺，好不容易通關回到現實，拖個地又到了新遊戲，現在還跟這位傲氣矜貴的少爺面對面讨論遊戲規則，但他隻是晃了一會神，繼續回：“不是，角色演繹度也要達到60%。”

“完成度，演繹度，所有的指标都是按百分比算的，”路淮總結了他剛剛一番話，又追究了一個細節，“角色演繹度的判定标準是什麼？”

易南被這個過于商業化的名詞弄得愣了一下，憑着自己的理解說：“比較随機，做一些貼合角色身份的動作或者是說一些話都可以。”

這間房間比剛剛那間會客廳要小上一些，隻開了一扇窗，火紅的焰火在壁爐中躍動，吊簾床和梳妝台都是清一色的沉木，銀制的燭台流光一樣地散布在各個角落，整個房間悶悶的，也有點熱。

易南跪在地毯上，耳後突然滑下一滴汗珠，他受不了這細微的刺激，半個身子不易察覺地抖了一下，又聽到坐在面前沙發上的大少爺問：“如果什麼都不做，直接離開這裡，會發生什麼？”

他喘一口氣，聲音微啞：“遊戲系統會發出警告，有遊戲失敗的可能，失敗了不知道什麼後果。這些世界太像現實了，完全超自然沒法理解，失敗了可能不會回到現實或者是更糟。”

“你倒還想得挺多的，”路淮眼神沉沉，回憶起了這人是怎麼在自己面前把卧底G帶走的畫面，甚至還打破了他的固有認知利用輿論去操縱股價，他摸上自己左胳膊上方，終于打算把信息共享出去：“遊戲世界的傷會帶回現實，死了就是真死了，明白嗎？”

好......驚悚啊.......易南猝然擡起頭，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碰上，他呆愣地點了點頭：“現在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