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旗銀行,路淮看着那輛摩托在自己眼前破窗而出,随後消失不見。
從那輛車上載着的搶劫犯頭頭和他迎面錯身開始,他神情就一直是淡淡的,好似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能夠影響他的心神,從豁口湧入的微風輕輕地吹起他額前的碎發,空氣中隐約能聞到幾絲硫磺味,而眼看目标逃走的保镖們彼此打量,最後都收起槍過來征詢他的意見。
都是疾跑追過來的,他們的呼吸起伏很重,問:“少爺,我們還下去追嗎?”
“這種問題你還用問?”路淮轉身就往樓下走,他目光沉郁,反問的嗓音中是濃濃的質疑,看架勢是一副要親自上場的模樣。
路淮一路帶着人趕到了大門口,已經有保镖提前把車開到門口了,他在上車之前,金路集團的市區負責人不知從哪裡沖了出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抱住了他的腿。
這一抱把大少爺脖子上的青筋都快抱出來了,這負責人不顧臉面地開始嚎:“少爺啊少爺,不能去啊,那是聞名整個sin city罪大惡極的邦德·易啊,您這一去要是有什麼閃失我怎麼跟公司交代啊?!”
“根據事實報告,不需要你交代,趕快給我放手。”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搶這件事對路淮來說無異于奇恥大辱,他動了動腿,身上緩緩顯出某種冷峻的距離感。
雖然一天半的時間很短,但他觀察力遠超常人,差不多把面前所有人的能力都分析了一個遍,結果發現竟然沒有一個能用的。
這群人,讓卧底藏了兩年不說,還讓這麼大一家銀行在青天白日被一個隻有十三人的犯罪團夥給搶了,他輕而易舉揪出的卧底,雖然他并不怎麼關心卧底之後的命運,但也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被這麼一次突然襲擊弄得滿盤皆輸。
所以行動力超強的路淮這次決定自己來,并把跪在地上的負責人一把拉了起來:“别搞得這麼誇張,給我起來。”
車門已開,他就要坐上去,旁邊的保镖雙手遞上一把柯/爾特手/槍,低聲說:“請您帶上,以備不時之需。”
路淮的目光在那把槍上短暫地停留了一瞬,而後他轉身,碰也沒碰,身手敏捷地鑽進了車内,留下一句:“還沒必要。”
負責人才剛搶到一件厚厚的防彈衣,上前幾步想要塞給他,卻差點被大力關上的車門給磕到鼻子,欲哭無淚說:“少爺您至少穿件防彈衣啊......”
黑車絕塵而去,路淮坐在副駕駛,本來他想自己開的,但是發現這保镖開得還挺好,就不再追究,他問:“第一輛車跟丢了嗎?”
“目前沒有,還跟在搶劫犯的後面,沒被甩開,”坐他旁邊的保镖指了指自己的耳麥,示意他一直在跟蹤情況,“現在他們都進旁邊的胡同巷子了。”
“那輛摩托車,”路淮望着窗外飛馳而過的街景,在寂靜的氛圍中突然開了口,周身的溫度好像下降了好幾度,“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
身後坐着的專業保镖們頓時瑟瑟發抖,有人大着膽子回應了:“我們之前的确是按照您的吩咐,把大樓上上下下包括逃生通道都檢查了一遍,當時沒發現有摩托車停在那裡,而且每一個進出的人我們都仔細看過。”
“但車還是被開進來了,人你們也沒有攔住。”路淮不帶感情地陳述說。
這群保镖紛紛低頭,灰頭土臉地不敢再說話。
對周圍人乃至自己要求極高的路淮沒好氣地冷哼了一聲,扭頭下了命令:“别再浪費時間,再開快點。”
*
胡同巷裡,
超載的摩托車同樣在飛馳,從空中落下,這輛摩托車内部被摔壞了,尾氣筒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嗚嗚聲,易南的屁股墩子現在還在痛,他一手撐着腰,回頭看到後面的黑車還陰魂不散地跟在後面。
他牙痛地微微皺眉——這些NPC怎麼這麼糾纏不休,要不要這麼敬業啊?
幸好這胡同七拐八拐,從空中垂下來的電線宛若烏雲密布,摩托以其窄小的車身暢通無阻,而轎車明顯更吃力,這麼一時半會還不會被追上,易南看着尼克一扭車頭,摩托飄了個一百多度,拐進了另一條小巷裡,而他們剛剛正是從那個方向過來的。
“走直線......”易南提醒不及,安靜半秒,才堅持地把後半句話說完,“你到底想不想從胡同裡出去?”
尼克輕輕地啊了一聲,不以為意:“我看這條路比較好走,寬敞,能開得快。”
你開得快,别人也開得快,易南想遲早有一天會被這個隻會飙車沒有腦子的侄子坑死,他說:“在下一個路口記得拐回去。”
對講機呼啦呼啦地響了一聲,被兩人以花式姿态救出的卧底主管抓住了救命稻草,大喊:“快快!問他們到哪了?!什麼時候過來救我們?!”
尼克在前面不屑說:“有沒有一點出息,自己求生不好嗎非要依仗别人。”
卧底對他怒目以視,而易南着急忙慌地把兜裡的對講機拿出來,語速直線變快:“人呢人呢?!到哪裡了,來救一下!”
該求助時絕不嘴硬,易南踐行得很徹底,臉皮什麼的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對講機紅色長亮,裡面傳出他小弟們的聲音,前三秒都很嘈雜,像是有好幾個人同時開口,而後好像是誰吼了一嗓子才安靜下來,面具小弟的聲音傳來:“老大!我們正開車朝你們的方向趕過來,隻是這胡同太難走,七轉八拐的,您先等會,我們馬上過來!”
易南現在就是無比後悔,後悔沒有把接應的人安排在花旗銀行樓下,以至于他們慌不擇路地闖進了旁邊的胡同小巷,這下不止是追兵被地形所困,這邊來支援的隊伍也讨不到什麼好。
他又回頭瞄了一下,這次後面的黑車更近了,有幾個穿西裝的男人從車窗中探出身體,向這邊擡起胳膊,黑洞洞的槍口直直地對着這邊,他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砰砰砰幾聲槍響,他雙手握着對講機,悲戚叢生地喊道:“再不過來我們就要死在這裡了!”
對面一槍過來,原本還在他手上的對講機被射飛到牆上又掉落在地,易南和卧底心裡驟然一片驚悚,兩人神情和動作高度同步,一把扯住了尼克的衣角:“再開快點!”
本就超載負荷的摩托車咯吱作響,而就在尼克再次試圖扭緊油門的時候,後面發出一聲巨響——後車胎被子彈射穿了一個小孔,車座頓時下陷,而摩托剛好又在轉彎,霎時易南失去平衡,表情怔愣,眼睜睜看着卧底的後背越變越小......
他被摔到了水泥地上,濺起了一陣塵土,從奔馳到靜止,易南感覺自己身體裡的血液都還沒有适應,頭一陣陣發蒙,視線也是一片灰色的。
“嘶.......”他摸了一下自己的屁股,發現更疼了。
摩托車還在慣性向前,尼克發現他被甩在了地上,後車胎嗤嗤地往外冒氣,在前面扭頭沖他焦急大喊:“叔叔——”
易南擡頭一看,對面不知道什麼時候又來了一輛車,剛好把他們兩面夾擊了,摩托車帶着三個人是不可能逃出生天的,現在折返回來也隻會讓他們全軍覆沒而已。
思考隻在短短一瞬間,他做出了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繼續往前開!等彙合再來救我!!”
“快走!不用管我。”他急忙轉頭,喊得聲音都變調了。
這話自己說出來都覺得不對勁,因為怎麼聽都不像是個被全市通緝的反派,倒像是英勇斷後的勇士,在這前有狼後有虎自己還被困在原地的危機情況下,易南有些被自己的想法笑到了,不過帶着幾分自嘲意味,他扶着牆把自己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