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破綻的笑容讓李橫七覺得一腳踢到了棉花上,幹脆冷哼一聲,重重地摔門走了。
望着潦草離去的背影,江雲蘿總算松了一口氣。
推開院門,裡頭三兩片修竹,一屋子雜草,破敗的門窗晃晃悠悠,好似那烏鴉報喪折磨人的耳朵,蛛網和灰塵更是嗆鼻。
江雲蘿捂着鼻子進去,心想,比之外頭那些神光璀璨的殿宇,這裡簡直就是個破落了十幾年的荒廟。
在花了一個時辰雙腿累癱才勉強能下腳之後,江雲蘿終于一頭栽在硬邦邦的木榻上。
看着窗外那輪殘缺的月亮,滿腔的悲涼也湧上了心頭。
先是在打工的路上被燈砸,接着穿到這離奇的世界同樣被人追着喊打,如今淪為階下囚,隻能披着别人的殼子苟且過活。
難道是她上輩子做了什麼天打雷劈的事兒,所以才遇上這種事兒?
不,也不能全都是壞事,畢竟她現在還活着。
沒錯,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江雲蘿是個樂觀主義者,連續兩年的失業潮,面試時的連連碰壁都沒能把她打倒,現在,不過是換了個地圖,怎麼也不到山窮水盡的時候。
而且,看方才微生儀對她的态度……好似并沒有想把她怎麼樣。
“白赤,那個叫微生儀的,很厲害嗎?看起來好像很冷的樣子。”而且,那個少年如此傲慢,在他面前竟然一點都不敢放肆。
腦海中的蘑菇頭動了動,似乎也深為忌憚:“唔,修仙門派多如牛毛,天道宮是首屈一指以劍證道的大派,而整個天道宮最厲害的就是他,連他的師父菩提道祖都沒有他那般的悟性和修行的速度。”
江雲蘿不出所料地點頭:“哦,天賦值爆表,果然是小說男主才有的标配。”
白赤:“你說什麼?”
“沒什麼,我是說,他看起來不過才二十多歲的年紀,竟然活生生把自己修成了塊木頭,可見這天道宮不是什麼人待的地方。”
此感慨一出,白赤立刻扭動滑稽的身體:“天道宮到底是仙門之地,你現在半點修為都沒有,想要離開就是癡人說夢,不過你放心,本尊說過要幫你,就絕不會食言!”
江雲蘿:“……”連個肉體凡胎都掙脫不了,還給她畫大餅。
唉,求神不如求己,這才是一個打工人該有的态度。
于是,第二天,江雲蘿便頂着這副殼子,默默地開始了一天的勞作。
本以為自己披了個外門弟子的身份,就算學不到什麼厲害功法,也好歹餓不着肚子。
誰知進了飯堂,竟然還要交錢!
“不好意思,能賒賬嗎?”江雲蘿站在擺滿珍馐的隊伍前,厚着臉皮問。
卻換來一句:“哼,又是個新來的廢柴!沒有靈石就趕緊滾!”
于是,腹内空空囊中羞澀的江雲蘿就這麼被趕出來了。
腦海中的白赤都看不下去,使勁鼓動着圓潤的蘑菇頭:“這些庸俗蠢物,簡直是狗眼看人低!”
江雲蘿有氣無力,幹癟空洞的肚皮讓她難得暴躁,幹脆蹲在地上發洩怨氣:“這個世界就是個巨大的屠宰場……”
說完,眼前落下一個人,正是李橫七。他眼神古怪:“喂,你蹲在這裡嘀咕什麼呢?”
江雲蘿頭也不擡:“沒什麼,就是餓得慌,我撅撅這裡的土,看看能不能吃。”
懷疑這女人腦子有病的李橫七:“……”
不多時,江雲蘿被帶到了一處陰森荒僻的舊閣樓。
裡面陳設冗雜,堆滿了各種廢棄的刀劍法器,缺了腿兒的桌椅闆凳,還有落滿灰塵缺紙殘頁的雜書。
不出所料,一進來江雲蘿又吃了一鼻子灰,腳踩在木地闆上的時候,還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但她已經學會了面不改色,泰然自若地往裡走。
“橫七師兄,這是什麼地方?”無害的杏眼一彎,仿佛書中溫文無害的小白花師妹。
李橫七差點被這句“師兄”給噎到,少年氣的眼尾一橫,似在警告:“少跟我來這套,當我師妹,你還不配。”
江雲蘿“哦”一聲,接着緩緩垂眼,仿佛是被這句“不配”給打擊到,還故作無事般笑笑。
不知怎的,李橫七被這一幕看得心浮氣躁,趕緊扭頭硬邦邦道:“咳,不過,既然師兄已經答應讓你以外門弟子的身份留在這裡,你便是天道宮的人,随便怎麼喊。對了,我喊你過來,是讓你學着怎麼修補靈器,我們天道宮不養閑人,你知道吧?”
江雲蘿依舊耷拉眼皮:“知道,我資質平平,又身份可疑,天道宮收留我,我也該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來回報。”
對于她的“識趣”,李橫七很是滿意,略扯了下嘴角:“你有自知之明就好,朔方師兄,這人就交給你了。”
角落裡,一個瘦削黯淡的人影鑽了出來。
破舊衣物破舊鞋,但目光清明自帶仙氣。
嗯,跟她一樣,是個窮困潦倒的修仙人。
隻是人雖寡淡聲音卻溫柔好聽:“在下朔方,無庸道君門下弟子,在靈器庫和藥廬做事,姑娘如何稱呼?”
江雲蘿彎唇,她對溫柔的人,向來也報以溫柔一笑:“我叫江雲蘿,師兄命我來學修補靈器,打攪了。”
李橫七派完事,顯然不願待在這陰暗的地方,幹脆扭頭。
隻是想起什麼,又從懷裡掏出了油紙包扔了過來。
江雲蘿一懵:“這是什麼?”
李橫七語氣僵硬:“你不是說餓了嗎?這一頓算我請,不過以後可沒這麼好的事了。”
慘遭施舍的江雲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