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亦明半夜出了個警剛回到所裡,就接到朋友孫曉輝打來的電話。孫曉輝在電話裡叫:“小明小明小明,你知道我剛才看見誰了嗎?”
盛亦明打哈欠,“誰啊?”
“律昭!我看見律——”
“誰?你看見誰?”盛亦明大吼出聲,驚得邊上正要泡方便面的同事險些抖掉了撕開口的調料包。同事錢通問他:“你吃不吃?”
盛亦明搖頭,幾步出門邁到樓梯口,急急忙忙問:“在哪看見的?真的是她?”
孫曉輝說:“是她,就在你爺爺家那個小區門口,我送領導回家,出來正好看見她上車走。”
“她怎麼會在那……”盛亦明喃喃自語。
“我也不知道啊,奇怪,開始我還以為看錯了,頭發剪得特别短,一時沒認出來。”
“我明天就回去。”盛亦明馬上作出決定。
“你這才回來過,能請到假?”
“能,能請。”盛亦明挂了電話才發覺到自己的手在抖,心嘭嘭猛烈地跳,幾乎把整棟樓都震動。
獨自平複了好久的心情,等到腳步能動時,才往辦公室去。
錢通已經吃完了泡面并收拾好戰場,門窗都開着,對流的空氣旋起紅燒牛肉面的調料味。盛亦明走到位置裡坐下,調出來電腦裡的請假單,對錢通說:“我想請假,這會兒聯系劉所是不是找罵?”
錢通一副知道你還問的表情,問:“請假?有事?”
“嗯,家那邊有急事。”
錢通給建議:“跟你師父說,讓他明天去找劉所簽字不就成了,老同志出馬,一準簽得下來。”
盛亦明看時間,先發了個微信給他師父徐進,沒兩分鐘徐進回電話,問他:“家裡出什麼事了?”
“……急事。”盛亦明憋了半天憋出來這兩個字。
徐進電話裡愣了下,以為是不方便說的家事,沒再多問,隻說:“你把請假單填了放桌上,回頭我上班去拿。”
挂了電話,立馬買了能趕上的最早一班回煙海的機票,填好請假單壓在紅印台下邊,盛亦明才松了口氣。呆愣愣坐着,心裡還在想剛才聽到的消息。
不大敢相信,以前也有人告訴他說看見了律昭,在哪在哪的,天南海北地一次次追過去,找了又找的,回回落空。
這回呢,他不知道是不是也要跟以往一樣。
可是孫曉輝電話裡語氣那樣笃定,他很相信他是真的看見她了,心又撲通跳起來。
要是此時此刻他人在浔遙多好啊,馬上找過去,馬上就能知道那個人是不是她……
她回來了。
她終于肯回來了。
下一秒又慌張不已,萬一自己趕回去,她又離開了怎麼辦?
那等到下一次再有人看見她,又得是什麼時候……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思想到此,一分鐘也坐不住,起身亂晃,拿過來角落裡的掃把掃地,又洗了塊抹布來擦桌子。
地掃了桌子擦了,心裡仍是不安定。強迫自己坐下來看卷宗,可那些字,一個個都是飛起來的。
錢通一把遊戲打結束,擡頭見盛亦明又開始歸整起卷宗來,再忍不了了,開口:“家裡什麼事叫你這麼慌張?”
盛亦明停了手裡的動作,低聲道:“我朋友說看見她了。”
錢通反應了兩秒,歎一聲,十分無奈地開口:“我認識你四年,這是第幾回了?”
兩人同一年進的派出所,有着深厚的同期之誼,因而盛亦明有個找了很多年的心上人這事,局裡除了錢通誰都不知道。錢通也好幾次勸過他,說别找了,不出現不聯系,就是不希望别人去打擾。再說,再說這麼大國家,找個人不等于大海撈針麼。
盛亦明聽不進去,隻說我必須要找到她。
錢通萬分不理解,問他就算找到了,你能怎麼辦吧。何況都過去這麼多年了,結婚生娃都有可能,萬一像我,三年抱倆……
盛亦明不吭聲不應答,較上勁地認死理,半點不肯放棄。
要找到她的。
找到她,問問她當年為什麼一句話不留就走掉,問問她為什麼這麼多年一次也不跟他聯系,問問她這些年過得好不好是怎麼過的,問問她之前說過的話還作不作數……
錢通見他沉默,又問:“老家那邊有人看見她回去了?”
盛亦明點點頭。
錢通寬慰:“那不用擔心,能回家就說明不是再想躲起來。”
盛亦明搞不清,此刻除了想一秒鐘閃現到浔遙真正找到律昭之外,他什麼也沒有心情去搞清。
錢通問:“幾點的機票?來得及回去收拾東西?”
“沒什麼東西要收拾……師父,你怎麼來了?”眼神一錯,人已經“刷”地站了起來面向門口。
徐進吞雲吐霧地進門,“請假單寫好了?”
盛亦明拿起來桌上的紙,“在這。”
“回去吧,今晚的班我代你值。”說罷按滅了煙頭,重新把請假單放回印台下壓着,扭頭看盛亦明還杵着,催道:“回去回去,洗洗睡一覺,明早還得趕飛機。”
盛亦明感動得還要再說話,被徐進揮揮手打發走了。
徐進抓了一大把茶葉扔進杯子裡,問錢通:“他什麼事你知道不?”
錢通打哈欠,“嗳,還不是那女朋友……”
徐進馬上轉身不想搭理他,手指伸在水瓶口探溫度,口中道:“他有個屁的女朋友,旁人給他介紹,回回敢拿這說法當擋箭牌,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了,上班四五年,個人問題不好好解決……等他回來,我倒真要問問他這個女朋友是個什麼人物……連個影子也沒帶給我看看,還能跟我鬼扯這幾年……”
錢通打着哈哈打遊戲,莫名有種他真能把人帶過來的強烈預感。
回到家,盛亦明先是改了航班,又去洗漱了一下,出來看時間,快到淩晨一點。簡單收拾了幾件換洗衣服塞進行李袋,躺在床上發呆,他不知道這趟回家要待多久,假期他請的是年假,隻有五天。
但願他能在五天之内找到她。
心裡激動得不大能睡着,躺着翻來覆去了好一會,突然聽到手機響,驚得馬上睜眼,摸過手機來看,已經是四點半。一秒不耽擱地爬起來,匆匆洗漱,拎着行李就下樓往機場趕。
煙海到浔遙,還有兩個多小時的高鐵。
日頭越升越高,列車離浔遙越來越近,盛亦明的心就跳得越來越快。
孫曉輝中途打過電話來問他到哪,盛亦明壓着發抖的嗓子說話,緊張的心情孫曉輝完全聽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