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憨憨的笑,對着吳悅福了福身:"小娘子喚我翠蘭便好,我父姓蔡。"
"有勞翠蘭姐姐。" 吳悅從懷中荷包取出一貫錢遞上,想了想,又接着補充。“你再去買些便宜皂角和草席,剩下的錢分給今日幫忙的這些人,告訴他們接下來的這幾天,每日給他們二十文錢,來這裡幫我做活。”
現在東京城裡酒樓夥計日薪大概是四十文一天,茶館跑堂亦相仿。
今天喊得來幫忙的這些小子都僅十歲左右,這個年紀去外面做工也無人雇傭,二十文日薪對這些小子來說可是天降橫财。
蔡翠蘭趕緊作保證:"小娘子放心,咱們街坊的小子們手腳麻利得很,保管做得又快又好。"
她其實也有着自己的盤算,大丫曾說年後開春要開店招人,那她務必要在此事中嶄露頭角,讓小娘子見識她的能幹,以便日後優先錄用。
吳悅颔首認可,這個她信,底層民衆的生命力,就像她當時跟石介所言:"此庶民之韌性也,縱經百世而不滅。"
她興起念頭雇傭人手,除了清洗晾曬羊毛,就是準備拿羊糞來嘗試制作燃料。
羊糞目前當然被首先應用在肥料制作中,但是東京城作為全國最大的肉羊消費中心,産生的羊糞遠超周邊農田的消化能力。由于羊糞運輸成本較高,運往更遠的農田反而得不償,那些地方的農戶更傾向使用本地稭稈、草木灰等人畜糞便作為替代肥源。
那麼,這些無法被城市周邊田地消耗的羊糞放着也是浪費,不如讓她回收利用一下。
羊糞很好處理,首先剔除雜草、石塊等雜質,保留顆粒均勻的羊糞。選擇幹燥通風的空地,将羊糞攤鋪成約 5 厘米厚的薄層,防止堆積過于厚重導緻黴變。雖說日照強烈、降水稀少的西北地區才是最佳的處理地,但冬季的東京城氣候幹燥、日照充足,也同樣具備處理條件。
後世過年時,她回老家燒紙,常于正午時分坐在庭院中曬太陽,嗑着瓜子花生,那可是被曬得暈暈欲睡,整個人都要攤化在那裡。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她還是打算讓他們把羊糞薄攤到3厘米厚的薄層,定時翻動,這樣大概三四天就能曬幹。
黨項、吐蕃牧民遷徙時多攜帶幹羊糞作為便攜燃料,沿途随時取用。
後世研究表明,當時羊糞燃料已經作為西北駐軍的取暖物資,但是中原士人認為這是“蠻俗”,僅邊疆志書、軍事文書裡能夠查閱到使用記錄,而不會在中原地區推廣。
但是考慮當下城裡木炭價格昂貴,普通百姓難以負擔這劇變的氣候異常帶來的更強的取暖需求,羊糞燃料就可以充當他們的替代選擇。如果推廣成功,可和羊毛制品一樣,共同保障一些貧民活過這個冬天。
從長久看,将畜牧副産品轉換為能源,也可以減少對自然植被的破壞。
汴梁城附近的自然植被總有被砍完的一天,這個時候的人們還沒有補種的意識。木材既要用于建造房屋家具,又要燒制木炭,長此以往必将導緻水土流失。雖然吳悅也不确定,此舉能讓否減少黃河決口次數,或許也隻是白費工夫,但是她仍然想盡力試一試。
接下來的每一天都是晴空萬裡無雲,簡直是老天爺都在給她面子,讓她的羊毛羊糞工坊成功運行。
吳悅本想每天下午都去外城,查看這兩樣的加工進度。
但是石介突然給她下午也加課了,每天下午,都要和呂希哲、兄長吳夏以及何群一起學習。
每晚回家還要完成課業。
這下就隻能通過青棗和大丫轉述,掌握實況。
勞動人民的智慧真是令人驚歎,再發現羊毛如此處理後可以用來保暖後。蔡翠蘭等人經過她的允許後,也去收集了一些羊毛回來,效仿着處理,将其縫入麻布衣衫夾層或鞋幫内,還做了手套和圍脖。
當下東京城底層百姓,冬日多穿粗麻褐衣,腳蹬草鞋。
麻布衣就是平民最常見的衣物,用苎麻、葛藤等植物纖維編織,雖輕便卻保暖性欠佳。而草履就是用稻草捆紮,鞋底用破布或廢紙浸泡漿糊層層粘合制成硬底用來保暖。
在之前她們都是塞蘆花或者柳絮填充衣物,還有些将撿的舊棉絮或者破布清洗後重複利用,縫入夾層禦寒。
如今改用羊毛縫制保暖夾層,讓人普遍感覺暖意倍增。更不用說吳悅還告訴她們這些幹燥後的羊糞可以拿來取火。
衆人試着嘗試了下,發現雖然燒的比木炭快,但是無煙無味,日常做飯燒水足夠了。他們甚至連工錢都不要,讓大丫代為轉達,想買些這些曬好的羊糞。
吳悅象征性的每人收了他們幾文錢,就讓大丫分給了她們一些,剩餘的則暫存于蔡翠蘭家的院子裡 —— 她另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