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聞遠再次醒來時,房間裡隻剩下了他一個人。桌上的燭火散發出微弱的火光,啪嚓一聲炸出個燈花,動靜不大卻吓了他一跳。
他隻覺得眼睛酸澀不适,嗓子也如吞了烙鐵般嘶啞刺痛,不知是灌了太多寒潭水的緣故還是他那過于凄厲的質問……
想到這裡,謝聞遠突然意識到什麼,一骨碌爬起來匆匆忙忙穿好衣服出門。他有些懷疑那一切究竟是真實發生了還是他絕望時做了一個歇斯底裡的夢,所以此時此刻他急需确認一二。
他推開門,院中的三個人齊刷刷看向他,同時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安珏正忙着清點丹藥和符咒的種類和數量,面前四四方方的石桌上擺滿了各種形狀的瓷瓶和黃紙;
祁钲在往儲物袋裡塞各種法器,都是他這些年找别人切磋比試赢回來的;
蕭鳳清在整理食物和衣服,見到謝聞遠出門便向他招了招手,待謝聞遠走到身邊後随手往他嘴裡塞了一塊梅子酥。
謝聞遠怔怔看着他,酸甜滋味在口腔中蔓延開,那酸味似乎有點沖鼻子,刺激得他差點又落下淚來。他硬生生忍住,礙着兩個師兄在場,隻能盯着蕭鳳清的眼睛,試圖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什麼來。
安珏和祁钲不明所以,蕭鳳清卻明白了他的意思,微笑着向他點了點頭,聲音聽着還是那個女聲,卻一下子讓謝聞遠安下心來。
“好吃嗎?從京城送來的,你以前最喜歡這個了。”蕭鳳清說。
謝聞遠愣愣點頭,這才想起來嚼一嚼。确實是熟悉的味道,以前謝侯一家去參加宮宴,老嫌他拿不出手不願與他一道,殿下就幹脆将他帶在自己身邊。
宮宴都是早早備下的,席上多是些糕點涼菜,謝聞遠不大喜歡那些東西,隻對那疊梅子酥情有獨鐘,三兩下就将自己面前那碟子吃完了。
見他喜歡,殿下便趁着無人注意時将自己面前的碟子跟他交換了一下,讓他吃了個夠。
再後來,那會做梅子酥的廚子被殿下從宮裡讨要了過來,專門在四皇子府做梅子酥,每次謝聞遠在都有新鮮的梅子酥吃。
他恍然想起自己在公主府的那些時日,吃的那些梅子酥似乎也是出自那位禦廚之手,想來也是殿下的安排。
他一時為自己的遲鈍懊惱不已,蕭鳳清回頭看看兩個師兄都在各忙各的不再看向他們,貼着謝聞遠的耳朵輕聲問:“聞遠願意原諒我了嗎?”
“殿下有殿下的判斷。”謝聞遠小聲回答,“何況也不是隻騙我一個吧?我記得那時陛下和娘娘的反應,應該也是不知情吧?”
他不提這茬還不要緊,蕭鳳清心虛地摸了摸鼻子,頗為不自然地點了點頭。若不是帝後的悲戚之情太過真實,謝聞遠也不能輕易信了殿下病逝的消息。
他隻是沒想到,他家殿下竟然如此大膽,這招瞞天過海真是要将天下人全蒙騙了過去。
殿下聰明得很,既然他這樣做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在經曆了京城那一遭以後又沉睡了這麼些時日,如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謝聞遠已經完全平靜了下來,也想開了許多。
于他而言,被蕭鳳清隐瞞一年之久雖然有些氣惱,卻遠比不上得知殿下并沒有死這件事帶來的歡欣強烈,故而現在倒也沒有多生他的氣了。
“其中緣由暫時無法多說,你先去收拾收拾行李,師尊要我們近幾日就出發,離開宗門出去曆練一段時日。”蕭鳳清說。
謝聞遠應下,轉身要回房收拾東西,走出幾步後似乎想起什麼,又轉身回來示意蕭鳳清将耳朵貼近些,溫熱的氣息吹在蕭鳳清耳畔,将那片肌膚染上一片薄紅,說出來的話卻讓蕭鳳清心跳如鼓。
“殿下不願多說的話我大概能猜到了。我的身體裡,是不是還有另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