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瑕……”少年輕聲呢喃，欲語還休。

她凝視着面前的少年，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哀愁，卻以更加堅定的神情回應：“聰慧如你，總有一天會察覺此事，倒不如吾早坦誠，與你說明，免得到時日久，立場殊途，再見之時徒增傷感。”

天踦爵隻得啞口。

言罷，她目光悠遠，望向那不可觸及的天際，聲音細若遊絲，卻字字清晰：“數日來，吾亦于你言行舉止間，窺見一顆挂記蒼生的赤子之心。如今真相大白，如此仁善的你，面對吾這罪孽深重的存在……可是心生嫌隙？”

“怎會……雖隻有幾日相處，吾能感知到，你的本心，仍是向往俠義。”少年聞言，心緒難平，不由自主地跨前一步，輕輕環住她的肩，聲音稍顯急切，“況且，你方才所言，字字句句皆透露出悔意深重，想來昔日之舉也是因故行差，而不是有意違心。”

霁無瑕回眸，四目相對，霁無瑕心中訝異，眼裡瞬時掠過流光。

“吾确已忘卻踏入此途之緣由與終始，長久以來，不過是在混沌與迷茫中徘徊。直至今朝，神思稍清，方覺初心遠矣。本該坦然赴死，了斷一切因果。然命運弄人，于混沌中偶遇了你，竟得續此殘生。”

“錯誤已成，即便你自斷性命，亦于事無補。”天踦爵見狀，語調更添幾分柔和，緩緩道，“逝者長已矣，往後天踦與你一同，從其他方面着手，為生者盡力。”

細聲入耳，仿若蝶翩，字字句句，輕輕吻落在心上。

霁無瑕恍若隔世，面上綻放出釋然之笑：“天踦，多謝你。”

“吾亦方悟……”她低吟，聲音宛若晨曦中露珠輕觸荷葉的微妙聲響，帶着幾分自我解脫的釋然，“原來，吾之憂慮，皆是多餘。”

天踦爵凝視着她的笑顔，一時竟有些出神，未曾捕捉到她的低語，不禁輕聲詢問：“無瑕所憂心何事？”

霁無瑕輕輕搖頭，笑容溫婉如初：“無他，僅是心中偶有所感，如今已煙消雲散。”

“不對……”片刻沉寂後，少年忽而低語，語氣中帶着幾分深思，讓霁無瑕略感不解。

“何處不對？”她輕聲詢問。

“讨論許多，但其實吾之所慮，實則非此。”

“那是何事？”

“無瑕覺得……”言及此處，他微微一頓，似乎在斟酌用詞，力求每一字都能精準表達心中所想，“吾與他……像嗎？”

“他？是指……素還真？”霁無瑕聞言，秀眉微蹙。

“然也。”天踦爵點頭。

“天踦這問題倒是有趣……”霁無瑕不明白少年為何會這樣問，但也認真沉思以複，“若論胸懷天下，悲天憫人之心，你二人确有八分神似，皆是心系蒼生，以天下為己任。然而有一事，你與他，卻是大相徑庭……”

“哦？願聞其詳。”天踦爵有些急切地追問，語氣中難掩好奇。

霁無瑕心中暗自好笑，面上卻是不動聲色，悠然言道：“吾其實不覺得，名動天下的素賢人得空時會與天踦你一樣，對吃食之道傾注如此多的深情與鑽研。”

“啊？”天踦爵聞言，一時愕然。

“哈哈……天踦即便是賞花之際，你的心思也早已飄向了如何将那花之芬芳融入菜肴之中。”

“無瑕！吾……”耳邊輕笑聲，雖如鈴悅耳，少年卻覺得這聲音聽着讓自己面上隐約發了些熱。他面色微紅，欲辯無言。

“此種興趣雖然似乎沒有那樣文雅，但霁無瑕也非文人雅士，很是喜歡。”

天踦爵怔神片刻，才道：“喜歡……便好……”

此刻，二人之間仿佛有了一種難以言喻的默契與和諧，就如同春風拂過湖面，蕩起層層溫柔的漣漪。唯有心頭那塊沉甸甸的石頭悄然落地，方能在輕風拂面之時，細細品味那份淡淡的馨香。

無瑕。”天踦爵輕聲喚道，聲音裡帶着幾分溫柔與期待。

“嗯？”霁無瑕輕輕應了一聲，目光溫柔如水。

“今夜想吃什麼呢？”

“天踦安排便可，吾深信你的手藝，無論何種菜肴，定能烹制出令人回味無窮的美味。”

“另外，可否……”她的話語未盡，但那雙明亮的眼眸已足以傳達她的心意。天踦爵自然心領神會，他輕輕歎了口氣，從袖中取出一件精緻的瓷盅，裡面盛放着晶瑩剔透的梅花果凍，緩緩遞到她的手中，輕聲道：“此物雖美，卻不可多食，需适量而享。”

行路若遇迷惘時，便與人并肩同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