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幾次接送以後,吉良吉影同鈴木太太倒是混熟了。
“吉良先生的太太,是一個手巧心細的人呢。”鈴木太太對着他袖口那株繡上去的紫丁香,羞澀的誇贊道。
太太?吉良吉影沒反應過來,擡手去看自己的袖口。
吉影隐約記得,那裡曾破了一道口,在繡紋的添綴之後,同衣服像是一體。
很漂亮,也很精緻,能看出繡工很好,也難怪鈴木太太會誤會。
…不隻是這一道口,他還記得掉了一枚紐扣,但找了半天,衣服上也沒有缺紐扣的地方。
他母親是不會為他縫補衣物的…但,他幾乎沒再去過常去縫補的那家店,衣物的細枝末節總是在他察覺以前就補好了,并且精細的無法拟喻。
所以他才為這從未發覺的細節而驚訝。
畢竟他知道自己的強迫有多嚴重。
不是太太。他撫摸着那株紫丁香,神情有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溫柔。
…實在是不好意思,還以為是您太太縫的呢。鈴木太太神情驚訝,随即開口抱歉。
是我的妹妹,他解釋道。
…令妹非常賢惠溫柔,将來一定是個好妻子呢。鈴木太太誇贊了起來。
吉影神情怪異起來。
溫柔賢惠?
料想她縫衣服的時候,一定還是滿臉無語的神情,白眼能翻到天上去。
在家不怎麼做飯,吃不到喜歡的東西就很吵,對物件的擺放也不夠細緻。
正是那份不夠細緻,才令人安心,但此時,他忽然覺得既古怪欣慰,又無法安心。
是他漏掉了什麼嗎?
他神遊天外,回過神來的時候,鈴木太太一手牽着她的女兒,一邊說着,說起來我家女兒,同吉良先生的妹妹是同學呢。
他瞥了鈴木太太的女兒一眼,就知道她同雪奈絕對合不來。說出來的話也讓他不放心。
為防意外,讓殺手皇後先摸一下吧。
一回頭,就看見雪奈氣勢洶洶的殺過來了。
你怎麼過來了?今天很閑?
吉影莫名的頭疼起來。
兒童教育總令人頭疼。
不過不用擔心,他已經定了齊套的育兒教材,他會成為一個好家長。
隻是大概出師未捷計劃就被打斷了一下。
這周一,雪奈的老師打來電話:“是雪奈的家長嗎?麻煩到學校一下。”
吉良吉影的血壓驟升。
啊,壓力,無可避免的壓力。
所以他才喜歡在心裡叫雪奈為“小麻煩”。
但這些壓力,是他心甘情願承受的。
聽說雪奈是作為正義的一方,對校園暴力進行了制止,施暴者會受到嚴重處分并轉學,隻是老師還是害怕雪奈可能會有些心裡陰影,希望家長先帶回去進行價值觀的正确引導與勸慰。但他一看在走廊的雪奈,就知道可能沒什麼影響吧。
還好沒有什麼大事,吉良心想。
臨近黃昏,她就靜靜的坐在凳子上,瞧着室外一株深綠的纏藤,便湊過去揪下一朵小花,然後胡亂的讓其身軀變得四分五裂。
十歲的孩子究竟在想什麼?吉影心想。
曾經她的作文本上寫着這麼一句話:
“孤獨是起釁的牆,你避無可免的争紛,成了花園小小的一壇。
我的心有如萬丈氤氲,
在這個小小缱绻的夜晚,我與你既是最近的,又是最遠的。
但說到底,我們都是虛僞的裂口,在維衡的假面裡汲汲互取。”
奇怪,他十歲的時候會這樣嗎?
吉良吉影讨厭無病呻吟。
他是一個務實的理想主義者,他向往的生活,他瞄準的獵物,都會死死咬着不放手,為此,他會鏟除阻撓他路上的每一塊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