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蘿聲音很低:“大人,不知為何,傷口很痛很癢。”
她把圈圈裹住的絲帕抽開了,傷口仍然可怖,肉往外翻起,相比方才,卻是黏合了一些。
“正在愈合,自然癢。”沈洵舟解下腰間另一個銀色香球,手指按住兩頭,猶豫間,宋蘿已将手掌伸了過來。
面前傷口血肉模糊,依稀可見傷前的肌膚是如何完好白皙,因此更加顯目。
見沈洵舟冷冷盯着自己,宋蘿眸中升起幾分疑惑。怎麼了?不是要上藥?會錯意了?
上車前他就着後院清涼的井水,洗了好幾遍手,三月春寒,手指被凍得紅通通地也不停下。
宋蘿猜想他應是不喜髒污,更别說讓自己碰他的銀色香球,便從善如流地伸手過去,讓他把藥粉灑一灑。
正想把手收回來,沈洵舟兩手擰開銀色旋扣,熟悉的清苦藥香傳過來,指尖翻轉香球,一沓藥粉砸進她傷口内。
又涼又痛。
相比在繡坊,這次顯然他懶得再裝了,溫柔表相下,顯出内裡的惡劣。
“姑娘拿帕子包上吧,這藥一兩值千金。”沈洵舟道,“再拆開,浪費我的藥,我便廢了你的手。”
宋蘿弱弱點頭,從身上抽出一條帕子,當着他的面利落裹上了,準備退開時,馬車猛地一震,像是撞翻了什麼東西,颠簸劇烈。
沈洵舟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眼前的人撲倒,她的腦袋狠狠砸在他胸口,差點沒喘上來氣:“唔……!”
宋蘿憑本能在摔倒前拽住他,坐在他身上,一手護着傷口,另一隻手将全身的重量壓在他腹部。
手下的腰腹向上弓起,青年面色驟白,漂亮的眸子湧上水光,惱怒而冷厲地看着她,整個人在發顫。
一點濕潤隔着衣裳傳入手心。
沈洵舟皺起眉,瓷玉面終于碎了。
那時在府上殺人又受傷,訓練整整一年,宋蘿如何不明白過來,心想怪不得他的香球裝的是藥粉。
沈洵舟腹部有傷。
看他此時痛苦得脖上的淡色青筋都現出來了,定然才傷不久,還未愈合。
宋蘿心中冷笑。真是天道好輪回,讓他碰見了自己這睚眦必報的性子,即便有人拿着刀就懸在她頭上,她也要先咬下這人一塊肉,再想反擊的法子。
車身又是一震。
宋蘿借了個巧妙的力,手掌極其自然地狠狠摁下,使勁左右揉了揉。
面上卻瞧不出絲毫故意,在兩人身軀滾動的間隙,惶恐道歉:“大人,對不住!我……啊!您撞着哪了?”
沈洵舟悶哼一聲,喘息撲入她耳側,聲線很是不穩,如在水中擊玉,帶着點沉涼的啞。
“你……”他說了好幾個“你”,胸前不斷起伏,白皙的脖頸覆了層薄汗,腰腹向後躲,咬牙将喉中的叫咽下去。
太痛了。
馬車還在颠簸,宋蘿表面幾次想起身,實際在他看不見的位置重重推搡,那濕潤逐漸浸透衣裳,溫涼地貼入手心。
車内血腥氣更濃,與他身上檀香混成一團。
沈洵舟全身都在抖,漆黑眼瞳有些失神,纖長睫毛飛速顫着,眸内蒙了潤澤的水汽,眼尾暈出一點淡淡的紅。
他呼吸很急促,宋蘿的臉頰幾乎貼在他唇邊,感受到他的熱意。
宋蘿裙帶與他腰間的環配纏弄在一起,發出“叮叮”脆響。
那藥是山南子,對見血的傷口有奇效。第一次灑下藥粉不會感覺到痛,而是涼,大約半柱香内傷口暫時閉合。
但若不慎讓傷口再次出血,便會又痛又癢,血越多,越是痛,更多的是從肉裡泛出來的癢,猶如萬千螞蟻啃噬。
此時宋蘿的手揉在那,自極深的癢意裡,卻泛上來一股快意。
恨不得她再狠狠摁一摁。
好癢。
沈洵舟喘了喘,後背被汗浸透了,腹前的血也将衣裳浸濕,冷風從車外吹進來,泛起陣陣涼意。
“大人!方才有東西撞車上了,已經撤走,您可還好?”車夫向車内喊道。
宋蘿有些遺憾,馬車确實不再震,她收回手,手腕卻被一圈涼玉指節扣住。
沈洵舟握得很牢,像是要捏斷這隻纖細的手骨。他黑眸濕潤潤的,額前鬓角都是汗,不顯蒼白,更添一抹豔色。
這豔色如毒刀,冷冷劃在她耳邊:“不知你在揉什麼,宋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