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車窗外的樹景,帶着殘影飄移而過,陸湯對發生的這一切,才有了些許的真實感。
溫袅真的在帶着他生死逃亡。
陸湯按下了車窗,風吹起他金色的頭發,他趴在窗邊喊着:“啊,自由!”
溫袅望了眼陸湯的背影,覺得他像極了第一次,被主人帶出來玩的金毛犬。
風不僅吹亂了他的藝術感金發,還把她的發絲也吹得淩亂。
不過,她并不讨厭這種狂風呼嘯而至的感覺。
飙車時迎面吹來的風,跟海邊吹來的風不一樣。
海邊的風冷硬湍急,毫無章法,飙車所灌進來的風,卻可以由她控制流速。
陸湯趴在車窗外大喊:“溫袅,我們去哪兒啊?”
溫袅沒有回答。
陸湯又問了一次:“溫袅,你之後想做什麼?”
車速似乎有所減緩,溫袅對他問道:“你有什麼想做的事情嗎?”
“我想搞音樂,想當明星,想梆梆梆地彈鋼琴,彈到整間房子顫動,我想站在萬衆矚目的地方,我想被世界看見!”
溫袅不禁有些心驚。
陸修慈居然把一個本可以,成為閃耀新星的人,困到了三十五歲。
大好的青春年華,扔進這冷寂古闆的山林間,竟然聽不見一個回響。
陸湯像是在對溫袅問詢,也像是在對山川間的神明求知:“你覺得,我有可能成為歌星嗎?”
溫袅想了想娛樂圈,三十五歲左右的歌星,大多是在年輕的時候,就已經鋒芒畢露,嶄露頭角了。
好像還沒有三十五歲出道的……
但是她不願意打擊陸湯,夢想是最不該被扼殺的。
“我覺得,你一定能成為一顆閃耀的歌壇新星。到時候,會有漫山遍野的人,來聽你唱歌。”
陸湯激動得熱淚盈眶:“我也覺得。我還很喜歡演戲,大學的時候,加入過話劇社,我演的是被毀容的太醫。雖然不是我喜歡的角色,給的戲份也不多,但讓我記憶猶新。”
陸湯說完又大聲對着窗外喊道:“溫袅,你覺得,我有可能,成為演曲雙栖的藝術家嗎?”
她越聽他的夢想,就越感到心酸,心也疼得要命。
“有可能的。”
陸修慈真是個冷血到極緻的壞蛋啊!
怎麼舍得把那麼活潑開朗的小金毛,給變成别墅裡那麼孤寂瘋癫的樣子的?
溫袅不易察覺地擦去臉上的淚滴。
陸湯的情緒正高漲着,快要被溫袅哄成胚胎了。
“溫袅,你覺得,我在哪裡出道好呢?瑞士,法國,美國,英國……”
他一口氣又報了十幾個國家名字。
“還是說,我先去讀個音樂學院的研究生什麼的?不過,那會不會又耽誤三年時間呢?到時候,我都三十八歲了。或者,我找個音樂老師,直接一對一培養怎麼樣呢?”
溫袅沒什麼主見,緊握着方向盤說道:“我覺得,都好。”
陸湯激動地問她:“真的都好嗎?我真的可以随意選擇我的人生嗎?”
“嗯!隻要是你喜歡的,怎麼選都是很好很好的。”
陸湯張開雙手,對着車外大喊:“太好啦!我終于——能選擇——我的人生啦!”
“溫袅,我們出發!”
陸修慈是在早上六點半,被特助程立的電話喊醒的。
本來他的起床時刻,是每天的早上六點,隻有睡過了頭,特助才會喊他。
每天起這樣早,不是因為他自律,隻是因為——就像陸湯偷偷跟溫袅講的那樣,陸修慈不喜歡卧床。
小時候在病床上躺了太久,周圍萦繞的都是刺鼻的消毒水味。
他除了冰涼的管子,什麼也抓不到。
床對别人來說,或許是溫暖的救贖,可對他而言,更像是冷冰冰的墳墓。
他不喜歡。
陸修慈一向很晚上床,很早起床也是這個原因。
在溫袅出現之前,他一般最多隻在床上待三個小時,就已經養好精神了。
有了溫袅之後,三個小時不夠他做,所以會在床上待得久一些。
陸修慈隔着手機,還沒跟程立講兩句話,突然發覺喉嚨裡一股苦味兒。
不是一般的苦澀,而是他最讨厭的苦澀藥味。
他來不及挂電話,就吐了一地。
程立吓壞了,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他不知道,是不是總裁身體不舒服,可就算不舒服,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說。
總裁是想讓他發現呢,還是不想呢?
這種時候,還是不要多嘴吧。
陸修慈回過頭看了看,溫袅所在的位置。
下意識做完這個動作後,他突然自嘲地冷笑了一下。
不想被她看到自己的狼狽姿态,又想起昨晚發生的事,她可能根本不在意。
現在更氣了,她都不在他床上!
程立自然聽到了那聲冷笑,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總裁這是在怪他不關心自己嗎?
他連忙小心地說道:“總裁,您要注意身體啊。”
不說話還好,一出聲陸修慈才想起來,自己沒挂電話。
嘀地一聲,電話毫無征兆地被挂斷。
程立委屈地盯着自己的手機屏幕,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總裁甚至連一個解釋,都懶得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