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眠幾乎是從床上跳起來,林清也正守着她,手裡拿着一個奇怪的盒子,被她起身的動作吓了一跳。
她剛想靠近,就被季眠躲開。
季眠的瞳孔較平常更為猩紅,林清也進一步,她便往後挪一寸。
她額前全是噩夢激起的汗水,方才那一幕好像仍在眼前。
生物的本能令她對林清也這個人的存在感到畏懼,她忘不了原主那撕心裂肺的叫喊聲,此時都好像還在回蕩。
季眠注視着林清也,對方皺着眉,眸光清亮,對她并沒有殺意。她這才稍放下心。
隻是一場夢而已。
林清也又進了一步,逼得她退無可退,雖有困惑,但還是很利落的執起季眠的手,就着把了一個脈。
“我好歹救了你的命,你怎麼連感謝都沒有一個。”
季眠不知從哪聽出來林清也好像有點委屈。這才緩過勁來,看了看周圍的環境。
“這是哪?”
“我剛剛……”
她恍惚間匆忙掃了一眼,此地裝飾倒和林清也的房間挺像。
“雲深谷。”
“這是我師尊院中的客房。”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面對林清也的關切,季眠倒覺得自己像被倒懸着,心裡的巨石落不到實處,如何都難以心安。
這是她師尊的房間,她師尊見過她了?
是她的師尊救了自己?
她沒有先回答林清也的問題,隻問。
“你師尊,沒想殺了我啊?”
“有我在,你放心好了。師尊心軟。”
沉鏡這時從屏風後面走進來,沒好氣地瞥了林清也一會。
“這還是在我屋裡,你就這般放肆了。”
沉鏡和季眠沒什麼眼神交流,隻做了分内之事,将藥方寫了寫。
“你身體虧成這樣,又常年拿另一個東西吊着,不上不下的,并非長久之計。”
“清也拿來的藥方我還沒研究出來,等過一段時日,我再給你結果。”
“多謝。”
林清也也因為沉鏡那一番話而感到不知所措。沉鏡在施救之後,也就過了約莫兩個時辰,季眠便醒了過來,在此期間,林清也一直都在想這個問題。
她自小跟随師尊長大,一日複一日地修習武術,跟随師尊前往武林大會,一戰成名,奪得魁首,衆人仰望。
可她和師尊一般,不屑于這武林盟主之位,這位置本就名存實亡,是誰根本無關緊要。
後來。
後來,師尊曾外出過一段時間,也就是這一段時間,林清也發現了自己隐秘的瘋病,每次發病時都極為難熬,眼前不斷湧現片段的過往。
剛開始的時候,她能明确感受到這一塊缺失,就像一副墨畫,卻被墨水洇濕了一角,墨迹暈染,看不清下面的景象。那一段時間的記憶像一個污點,她拼了命想要找回來,卻束手無策。
師尊在她十歲的時候将她收留,她也就隻有十歲之後的記憶。小時候的事,她一點也不記得了。
她不知自己從何而來,更不知自己是什麼人,也不知曉自己身上為什麼會有這樣恐怖的血脈。
修羅血脈一脈相承,傳人卻十分隐蔽,基本不見蹤迹。近年來聽說數量已經極為稀少,主要是由于修羅血脈的傳人大多性情暴戾,殺人如麻,為人所用,足以以一當百。
她曾經嗜血,到一種極為詭異的程度,她看到鮮血噴濺的時候會感到亢奮,這時候她心裡隻有一個念頭。
殺人,不論用何辦法。
好像隻有回憶能讓她找尋到自己的存在。找到自己的感知。
而和季眠在一處,她好像能夠摸到一些線索,雖然隻有一些,但也足夠慰藉。
林清也不動聲色地将收在袖中的小盒子又被推進去了一些。
季眠和林清也都各懷心事,有些魂不守舍,心裡揣着事,一直到啟程回花溪城,兩個人都沒什麼交流。
沉鏡還有事要交代林清也,于是季眠先走了一步,黑谳帶着她飛出來,沒多久就回到了城中。
她剛回來,就被簡兮顔的親衛截住了。
簡兮顔看着臉色不善,叫人直接把季眠帶了進來。
“你去哪了,傷的重嗎,現在情況怎麼樣?”
好歹她是在簡兮顔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四個時辰,再怎麼也要給她一個交代。
“城中沒有靠譜的醫館,我便出了城,現下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她輕咳一聲,沒有道明實情。
來時的路上,她嘗試着運動體内的氣息,卻發現自己的丹田處空無一物,平日碰撞流動的那一股霸道氣息全然消失不見。
她倒是忘了問。
她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當時那個女孩掌風襲來的那一刻,骨裂的疼痛中夾雜着一絲刺痛,她的身體裡進來了一根銀針,還帶着毒。
這是什麼毒她不知道,但她思緒清明的最後一刻,明确感知到了自己身體正在崩裂的信号。
如果不是林清也,她一定死了。
“刺殺你的人已經被我抓住,我現在進去要審問。”
簡兮顔眼看着就松了一口氣,站起身,門外卻沖進來一個人,看了季眠一眼,低頭對着簡兮顔耳語。
簡兮顔在聽完之後明顯臉色大變,她向着季眠行了一禮。
“我先去處理一下張婉娘的事,一會再帶你去審問那個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