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他會追究，或是告訴值日老師重新記名扣分，但沒有，他好像忘了這件事，也忘了‘李曦’這個人，什麼也沒做……

“你是李曦嗎？”

看不見李曦純口罩下的倉惶表情，王煦初邁步向她走來。

靠近時男人顯得更高了，籠罩下來的身影深一層刺激記憶，李曦純腦海中回蕩起一聲聲‘副班長’，全是她自己的聲音。

與記憶中的身影完全重疊，真的是王煦初。

再細想，‘Thirteen’的店名、開業日是她的生日……這麼多不對勁，原來并非巧合。

得不到回應，王煦初不再往前，沙啞疲憊的嗓音透着不易察覺的謹慎，沉沉的，如鋼琴中重調，“我是王煦初，附四中的王煦初。”

母校的名字如腐水泡爛的植物根須，猛一下從黑泥地抽出，臭味熏天。

喉間湧起陣陣惡心，滿室的咖啡與蛋糕香氣陡然發膩，胡亂沖撞着抽痛的胃部，這是最糟糕的重逢。

店員狐疑的眼神在二人間遊移，“煦哥，是熟人嗎？”

“是……”

“你認錯人了，我不叫李曦。”

舊事橫在其中，實在無法佯裝落落大方的姿态，李曦純别過臉搶先否認，說罷也不管對方是否相信，拎起蛋糕就走。

“等下！”王煦初追上，先一步攔在她跟前，李曦純腳步刹停，手臂擋在前，誰料蛋糕盒的綢帶沒有綁緊，手一晃，包裝散開，整個盒子脫落。

盒蓋卡扣松脫，裡面的蛋糕随之甩出，她想托住盒子，結果盒子反被她的動作往前砸，奶油全沾在王煦初衣服上。

經營女裝網店，李曦純自然認出王煦初穿的馬甲品牌，紀梵希今年春夏季新款，官方售價近萬。

動靜惹起騷動，客人們紛紛側目看了過來，“這女的是誰？認識店長？”　“粉絲吧，私生粉還是來蹭流量的……”

議論聲不斷，李昕說這是網紅博主的店，粉絲很多，聽着耳邊的竊竊私語，李曦純無措愣在原地。

仿佛看到無數手機鏡頭正貼着自己的臉，耳畔全是‘咔嚓咔嚓’的快門聲，像淩遲的劊刀，落下帶着風暴。

兩名店員快步走過來，王煦初脫下圍裙和馬甲，“收拾一下，再去準備一個蛋糕。”

快速交代完又從容轉身維持秩序，“很抱歉驚擾到各位，本店禁止拍傳客人照片，請大家配合，‘Thirteen’會為每人送上小禮品以作補償。”

狼藉很快收拾幹淨，圍觀的顧客散開，他有條不紊地處理亂況，最後示意她進内廳，“裡面有員工休息室，進去說。”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李曦純手裡仍攥着蛋糕盒的包裝綢帶，墨綠色的帶子弄出一道道皺褶，“我賠你幹洗費。”

她戴着口罩，眸低垂着，聲音也小，王煦初看了眼她手上的動作，“沒關系，一件衣服而已，進來吧。”

李曦純卻不動。

“李曦？”

“我現在就轉。”

忙亂點開手機掃店裡的收款碼，卻被王煦初搶先一把撕下貼紙，“這是店裡的收款号，你付了我也收不到。”

彈出的掃碼頁面因無法識别而黑屏，李曦純看着他把收款碼貼紙揉成團，“可我沒帶現金……”

“我加你好友，報一下你的手機号。”

“……”真是挖坑自己跳，李曦純懊惱，“要不，我等會兒送錢過來？”

“等會兒？”像聽到什麼玩笑話，王煦初嗤笑，“你跑了怎麼辦？又不是沒有過。”

心照不宣的言外之音直白刻薄，幾乎揭穿她的佯裝，李曦純牙齒磕一下咬到舌尖。

尖銳的痛扯着神經，她哆嗦着唇，隻當聽不懂，“你說一下你的收款賬号。”

對方靜默，李曦純别過臉躲避他的視線，半晌後終于聽到一句，“行。”

拿到賬号，李曦純趕緊給張小庭發去消息，讓他幫忙轉賬五百。

“如果不夠，你在上面留言吧。”總算把事情解決，李曦純松了一口氣，“總之很抱歉，我先走了。”

“蛋糕不要了嗎？已經重新做了。”

“不用了，是我自己沒拿穩。”

“可今天是你的生日。”

他居然還記得……震驚擡眸，卻對上一張神色冷凝，瞳眸似結了寒冰的臉。

頓時清醒過來，心底苦笑，也對，換作是她，何止記得，簡直恨不得把‘李曦’這個人千刀萬剮。

“不是，我幫别人取的。”

言罷不再逗留轉身離開，王煦初再度追上來，修長的手臂從她身旁越過。

不知他意圖，李曦純停下腳步，直至小小的門鈴再次響起，回音飄在頭頂，才後知後覺對方不過是幫她打開店門。

一霎靠近又迅速分開，男人身上的氣息從鼻尖掠過，她低着頭，聲如蚊呐道謝。

“李曦，下次見。”

李曦純快步離開‘Thirte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