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的速度說快不快,但在那時也是不慢了,沒到下午就找到了尖鑿的出處,祁九清認為這兇手是拿命給人辦事的,因為那鐵器他買的是留有“陳萬金”标識的鐵器,王二狗拿着那鑿子去跟陳萬金鐵匠鋪的掌櫃對比,很快就拿回一份名單,這種器具購買人不是特别多,很快就鎖定了幾個人。
而恰好那清潔工也沒抗住壓力,将收買自己的人賣了出去,她不知道名字,隻知道大概長相,王二狗把這幾個人叫來一一對比,很快鎖定了一個叫做李傑的中年男人。剛開始他還不願意承認,沒想到警官的棍子剛敲了一下桌子,就吓得他一哆嗦,全招出來了。
祁九清看他被警察從審訊室押出來,這是一個很普通的男人———看起來三四十歲,穿着比較舊的衣服,不算特别差,但也隻是看起來不是勞工出身。他身材中等,面色青白,左額頭有結痂的疤痕,精神很差,眼下是體虛的青黑,被手铐拷着的雙手不安地搓在一起,雙腳無力,幾乎是被架着走的。
祁九清:“他被周文斌收買了,周文斌給了他什麼,讓他去死?”
邱嘉怡明顯更明白他們這個階級的手段:“肯定是犯了什麼事吧,給一筆錢,善待他的家人,就能讓他心甘情願當替死鬼了。這種事有不少人願意去幹,比起悄無聲息的死在周文斌手裡,不如為家裡人做點打算。”
祁九清不能理解,二十一世紀的大學生更願意搞死仇人或者同歸于盡。但現在是1924,多的是人活不下去,于是他什麼也沒說,隻是問邱嘉怡:“你想追究周文斌嗎?”
邱嘉怡一副你問什麼白癡話的表情:“當然要追究,不讓我爸爸解決他,難道還等他搞垮我家嗎?隻除掉一把刀我可不能瞑目,我還要讓伥鬼伏法。”
于是祁九清又讓王二狗把李傑提了出來,這小警官到是聽祁九清的話,可能是看在祁九清幫他破了案的份上,什麼也沒問,隻是表示希望能旁聽,祁九清大方的準了。
他看着被押回來的男人,問:“李傑對吧?可能你覺得塵埃落定了,但我有點小問題想再問你一下。”
李傑低着頭搓着手指,不敢看他。
祁九清好脾氣的笑了笑:“我看你的衣服好像很久沒換洗了,領口起了毛邊,後領發黃,整體發皺,你做什麼工作的?”
李傑瞪他:“我說過了,我隻是一個小混混!我跟那個女的有仇,她喝醉酒走在大路上,我看她漂亮想睡她。她不僅罵我癞蛤蟆想吃天鵝肉,還拿石頭砸我的頭、沖我吐口水,可惜我當時沒攔住她讓她跑了,臭婊子裝清高,活該被我逮到機會殺了,哈哈哈哈。”
祁九清看了一眼邱嘉怡,卻見邱嘉怡正審視的看着這個男人,目光冰冷鎮定:“就他那衣服一套下來,要清潔工大半個月工資。”
他瞬間意識到自己多心了,現場最不可能破防的人就是邱嘉怡,哥幾個跟她不是一個level的。
祁九清尴尬的揉揉鼻子,猛地一拍桌子:“教養都被狗吃了嗎?人窮志短的玩意兒,你說你混混,那好,混混的一身上下加起來二十塊大洋?就那金佛買下來,沒個幾百塊下不來吧?”
這男人早已意識到自己的漏洞,立刻接話:“我以前給人當司機,還做過保安,收入不少,這都是以前攢的,金佛又不是我買給那女人的……我怒火上頭,沖動之下就把錢都拿出去收買人了。”
這種話已經沒有去辨明真假的必要,畢竟祁九清是道士不是偵探,他緊盯着李傑的雙眼。李傑早已意識到眼前的年輕男人有敏銳的洞察力,慌亂的想要錯開視線,然而對方那藏在鏡片下的雙眼卻如同漩渦一般,緊緊鎖定住他的目光,連帶着他的頭、他的身體都一起無法動彈。他緊張的渾身顫抖,額角流汗,竟生出一種要被竹簽穿成木偶的可怖感。
邱嘉怡隻看見祁九清看到什麼似的皺起眉頭,他神情嚴肅,松散的腰背挺直起來,神情嚴肅的像西方神話裡的正義女神,祁九清出口的聲音也變得威嚴,仿佛不可違抗、不容亵渎。
祁九清聽家裡長輩說祁家祖上曾與江南的白家交好,雖然到了他那一代和這家算命世家已經不再見面,但家宅古籍中記載的各種術法證明着這一點。祁九清在算命上很沒天分,但不可否認的是相較于祁家跳大神一般的裝神弄鬼地除普通人看不見的妖魔鬼怪,他們白家的東西更能讓人接受、也更“高大上”一些。
知天命是些許多人夢寐以求的東西,祁九清有段時間對此十分沉迷,沒日沒夜的研究,後來發現自己根本不是這塊料,努力兩三年隻能止步于皮毛,也就釋然了。
他半真半假的做出這幅樣子,連蒙帶猜的看着李傑腦袋上的命線道:“李先生,你有一位很愛你的妻子,和一個十歲的女兒,你的妻子——王小姐,和你結婚後為了家庭放棄了自己商場接待員的工作,剛開始你很愧疚,覺得要好好補償妻子,畢竟你和王小姐是自由戀愛,你們年齡差了快十歲,王小姐為了和你在一起,和父母大吵一架,而當時她又因為有了你的孩子,失去了唯一的經濟來源。”
李傑眼皮神經質的抖了一下,祁九清卻不準備放過他:“可是心都是會變的,家裡少了一份收入,你的壓力變得很大,但妻子很體諒你,會給你準備一日三餐,把家裡收拾的溫馨漂亮,盡管那隻是一個小小的出租屋。你感覺很寬慰,所以會出門前給妻子一個擁抱,會陪伴她定期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