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帶任何旖旎的視線,這些行為沒有任何隐含意味,雖然她什麼也沒說,但是單與文讀懂了,俞今隻是單純地,想待在他身邊。
怎麼樣才能成為好的愛人呢?光是無微不至的照顧,用無盡的親吻和擁抱來表達愛意,在必要的時刻退後一步,這就足夠了嗎?單與文想不明白。他自知自己太敏感,有一些風吹草動就生出擔憂;他不夠灑脫,總是思慮過重;他不總是樂觀開朗,故作無謂的外表之下藏着患得患失的悲觀。
俞今總稱贊他心态好,但其實單與文覺得俞今的内裡遠比自己堅韌得多,他隻是會僞裝,甚至沒有勇氣直面自己的脆弱。俞今是那麼細心,即使他從未提及因發現至親自殺而帶來的延綿不絕的恐懼,她仍舊發現了,甚至能夠不動神色地安撫他的情緒。但在俞今彷徨的時刻,他卻總覺得做得不夠,安慰的不夠,太生硬;提不出建議,太愚鈍。
二人各懷心事,水聲停止,屋内隻剩沉默,客廳的燈竟然也依舊未能亮起。
月光撒入俞今的手掌,她的視線停留在手心細密的紋路,出神片刻之後,她握緊了掌心。
痛苦是因為愛沒有恨多。她恨羅弋的欺騙與傷害,所以她的噩夢總是帶有血色;她恨無視法律、違反法律的犯罪者,所以她總是冒險激進地接受危險;她恨自己知曉得太晚,所以離真相越近就越膽怯。
她恨自己愛得不夠。
恨是那麼具體,讓人隻要想起就覺得身臨其境,而愛卻像掌心的月光一般,握住它隻是一出幻象。
但她偏要握住。
單與文對着鏡子擦拭發間的水珠,眼神落在鏡面的水霧之上,待霧氣散去之後,他放下了毛巾。
痛苦是因為恐懼大過了現實。他不敢聽父母對家庭失職的理由,所以隻是忍耐從未問過;他不敢面對盡力搶救卻仍然逝去的生命,所以隻是故作樂觀堅強把悲傷藏在某個角落;他不敢問戀人垂眸落淚的理由,所以隻是沉默地抱着她。
他怕自己做得不夠。
恐懼是那麼空洞,像濃郁又無盡的霧霭,即使時間沖刷也無法減淡分毫,連那些真實存在的快樂和幸福都被吞噬殆盡,無法守護。
但他偏要守護。
俞今不知何時已經走到單與文身後,她将臉頰貼在單與文沐浴後還略帶水汽的後背,雙手環住了他的腰。
男人的身型将俞今遮了個徹底,無法從鏡中看到她的表情,但肌膚上傳來柔軟的觸感,讓人感到安心。
他轉過身,将俞今擁入懷中,她的發絲散落在單與文的手臂和後背,有些癢,讓他的嘴角不由自主上揚。
單與文的上身未着寸縷,結實的懷抱讓二人的肌膚貼在一起,溫暖的體溫和同頻率的心跳聲,親密無間,讓她的心不由自主地變軟。
夜更深了,二人窩在床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在如實交換了心底的情緒之後,他們相擁着沉沉睡去。
愛是總覺得虧欠,常常膽怯,一不小心就變得疏離,漸行漸遠。但每每對望,隻覺得想念,無法割舍。相擁之時更是貪戀,連一絲一毫的體溫都不想錯過。
因為知曉你心底的愛戀,所以我會變得勇敢;因為相信你與我心意相通,所以我會直白不拐彎。
夜深露重,墨色的湖面泛起漣漪,月光碎了一地,劃破了冷寂的夜。溺水的愛侶互相托舉着爬上岸,即使狼狽,卻也都笑得開懷,而那彼此牽緊的雙手,即使在睡夢中也不會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