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到母親的對俞今的誇贊，心裡美滋滋的，有些害羞地笑了一下，隻是她的下一句話就讓單與文生出了警惕。

“俞今，是俞華清的孫女吧？就是那個有名的畫家，怎麼孫女跟了奶奶的姓。”

單與文收起了笑容，他不知道母親從哪裡得知的這些，但今天前來絕對不止是為了聊家常，談話的重點明顯就是俞今。

文昔見他笑意不再，便直白地問道：“她們家的事，你了解嗎？”

他覺得這對話莫名其妙，也直白地回問：“媽，我了解，你又是從哪裡聽說的？”

文昔的表情帶上了幾分嚴肅，将那些陳年往事又全都赤裸裸地翻了出來：“俞今的父親宋程風是我的高中同學，他當年患了精神分裂，發病期間不受控制，差點害的他妻子一屍兩命，兩人也因此離婚，随後他就自殺身亡了，這些你也了解？”

單與文徹底冷了臉色，他突然看不懂自己的母親了，她作為心理醫生應該更加寬厚，怎麼此刻反倒抓着這些不放，他言簡意赅地回道：“我了解，所以呢？”

文昔聽他這不以為然的口吻頓時就發了脾氣，一把拉過他的手，連音調都高了幾分：“你還敢問所以呢？我今天碰見俞今去看心理醫生了，這事你知道嗎？”

單與文自然地甩開了她的手，冷聲回答：“她的家庭，她的現狀，我全都了解，她很好，你大老遠跑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些事？”

文昔心中有火，但考慮到還是在公共場合，還是壓低了嗓音，發出了輕聲的責問：“你了解？你了解什麼？精神分裂是會遺傳的你知不知道？她沒有随她父親的姓，證明他們家自己都回避這樁醜聞，要不是你提起她朋友婚禮的地點，我都差點忘了宋程風還有個女兒。”

見兒子臉色越來越冷，文昔放軟了語氣繼續說：“我不是對宋程風有什麼偏見，隻是俞今現在也在看心理醫生，她如果得了精神分裂也就算了，可是以後你們結婚了，生了小孩，也要遺傳給小孩嗎？而且你知不知道和精神病患者一起生活是什麼樣的日子？你們現在的甜蜜都将成為過眼雲煙，你明不明白？”

單與文再也忍不住，從高中時積攢的責怪再也藏不住：“姐姐有抑郁症，和她生活在一起的日子很差嗎？反正我覺得好得很，好到連您這種精神科專家都沒能及時發現她的病情不是嗎？”

文昔被戳中傷心往事，不可置信地望着一向乖巧的兒子，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

單與文見母親一臉傷心錯愕，有些後悔，但話已說出口，無法收回，隻能牽過母親的手緩和了一下氛圍，溫聲說道：“媽，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這些事我們回家再說，好嗎？”

俞今坐在咖啡廳轉角的柱子背後，将他們二人所說的每一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她在停車場時就已經看到了單與文的母親，以為她是為了工作前來，見她面色不善就沒上前打招呼。

買完咖啡分給單與文的同事卻不見他人影，問了之後才知道他有事去了咖啡廳。一來這裡就見到二人談話氣氛凝重，她無意偷聽，卻在轉身離開之際聽到了自己的名字，見女人神情嚴肅，其實已經預料到了些什麼，便找了個角落旁聽完了這場對話。

她能理解單與文母親的擔憂，這再正常不過了，誰願意自家孩子被拖累一生，他若是愛上其他女生，根本不用面對這些。她雖然理解，但難免傷心，誰能想到她那幾乎被當作禁忌話題的父親，竟然會以這種方式再次被提起。

不敢回頭看單與文和他母親的神色，她仍記得那天香氣撲鼻的曲奇和長輩們熱絡的關懷，在她眼裡父母就該是這般，相愛的、疼惜的、互相關心的。本以為能夠借着單與文的光參與正常有愛家庭的生活，可她到底是外人，怎麼能一樣。

她悄悄起身離開了咖啡廳，假裝什麼也沒聽到一般。

車内寂靜無聲，她一路面無表情地開往政法大學，她想避開那些無解的難題，更何況現在重要的是廣笙的事，她不能再自怨自艾，辜負廣笙的一片信任。

根據廣笙的微博，她輾轉找到了廣笙的宿舍樓，還未走近就聽到了男人的怒吼，那是彭琅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