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到樂善堂的時候,裴老夫人剛好在看自己名下的鋪子。
裴珩請過安,便在下首的圈椅上坐了下來。
靈珑與靈朱忙端來茶水果子。
裴老夫人很快就做好了決定,她将那疊紅契放到一邊,又在身邊小丫鬟的伺候下淨了手才撚起桌上的點心。
花瓣式的點心賞心悅目。
她的孫兒用起茶來也是賞心悅目。
裴老夫人用完了一個點心才開口道:“琅兒他姨媽要搬出去,你四嬸昨兒也請我同意了。”
裴珩垂眸輕嗅着茶香。
“……咱們家家大業大,家裡住幾個親戚自然不是什麼大事,更何況不是别人,是你四嬸的親姐姐與外甥女。”
裴老夫人也端起了茶盞,她掀起茶蓋,“雖說琅兒姨媽如今身體無恙了,可便是人家要走盡心挽留才是咱們這樣的人家該做的事。”
“祖母說的是。”
裴珩将手中的茶盞放在了一旁的案幾上,不等裴老夫人繼續開口就笑着擡眸道,“隻是四嬸都同意了咱們自然也不好多說什麼。”
裴老夫人點了點頭,又示意靈珑将最上頭的那紅契遞給裴珩,“既然她們執意要走,我自然不好多留。”
靈珑很快就将紅契送到了裴珩跟前。
裴珩接過了紅契。
“不過我與念姝這丫頭也投緣,準備送間胭脂鋪子給她,女兒家管管胭脂水粉也不錯。”
以她的人品相貌,再找個疼她的夫君也不是什麼難事。
不過裴老夫人沒再多說什麼。
裴珩很快就将紅契遞還給了靈珑。
“祖母想得周到。”
靈珑很快将手中的與桌案上的紅契都收了起來。
須臾過後,裴老夫人笑着搖了搖頭。
“祖母老了,很多時候沒那麼周到了。”
“剛好你在這,你幫祖母再想想是不是還要添些什麼。念姝那丫頭畢竟也喚你一聲大表哥。”
“胭脂鋪子每旬的進項也足夠了。”
裴老夫人點了點頭,這也是她選了胭脂鋪子的緣由,她們在京城沒有根基,但是澄清坊鋪子一年的收入足夠她們生活了。
“但是,”
裴老夫人聞言擡起了頭。
裴珩轉而說起了裴琅,“祖母,五弟習武的天資尚可。”
一個從文的大哥如今談論起下面那些從武的弟弟之時早已能做到毫無波瀾了。
裴老夫人轉頭端起了茶盞。
“這事你父親也說過。”
她的語氣有一瞬的凝滞,可論起天資,家裡的族裡的,有誰比得過她的大孫子呢……
裴老夫人收起了自己的恍惚,問道,“你的意思是……”
裴珩看着自己的祖母:“五弟一直很看重他的表姐。”
一個武将家族,一個天賦尚佳的子孫,對家族的意義不言而喻,他自然相信他的祖母也明白。
“琅兒的确一直将他表姐放在心上,”裴老夫人點了點頭。
“祖母曉得了。”
“祖母,便是看在四嬸與五弟的面上,”裴珩笑着道,“再添一些也不妨事。”
裴老夫人知道他還有話要說。
“隻是您已經送了一間鋪子,不好再叫您破費了,便是家裡的兄弟姐妹知道了也難免會疑心祖母偏心。”
難道他一個做大哥的就不會叫其他人抱怨偏心了?
裴老夫人繼續等着他的下文。
“孫兒名下的莊子不少,倒是可以送兩個給五弟。”
莊子?
裴老夫人自然知道他的私産多,不說他母親的,就是他從小到大皇上太後賞下來的東西就不少。可他的東西再多也不能說明莊子這份禮就小了。
她的眉心微蹙,知道多說無益,旋即在心裡歎了口氣。
“罷了,你疼你五弟,祖母自然不會攔着。”
也算了卻了這一段緣分。
“多謝祖母。”
口中稱謝,裴珩唇邊的笑意卻寥寥。
須臾過後,他便提出了告辭。
“自去忙你的事吧。”
裴老夫人不曾問他的來意,裴珩似乎也忘了說他一開始的來意。
裴珩很快就離開了樂善堂。
留下裴老夫人獨自坐在正屋裡思考着他先前的話。
琅兒的天資……
句句不提利字,卻句句都是利字。她的孫兒,何時與她溝通也用起了朝堂上的那一套……
……
裴珩很快就回到了紫竹苑。
而宣平侯身邊的小厮剛離開,時安見他回來了忙上前禀報道:“宣平侯與尹世子請爺午間去得月樓用膳,宣平侯府的人剛離開。”
“知道了。”
時安這才退下派人去回複。
——
得月樓是大時雍坊裡最大的一間酒樓,不僅酒菜一流,平日裡的消遣更是花樣繁多。是不少達官貴人平日裡最愛去的地方。
午間,裴珩到的時候宣平侯陳睿與尹世深已經到了一會兒了。
小二甫一推開包廂門,纏綿婉轉的水磨調就咿咿呀呀地傳了出來。
手持折扇的陳睿正随着珠簾後頭抱着琵琶自彈自唱的歌伎輕搖着頭打着拍子,見裴珩來了,他忙招了招手,隻是目光下一瞬又緊緊地跟到珠簾後頭去了。
而尹世深則是背對珠簾兀自喝着酒。
小二忙趕緊出去上菜了。
陳睿又吩咐時安與他們的随從一道去用飯。
時安忙行過禮先退下了。
門口很快隻剩下了一個小厮在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