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是讓這些人知道了洛少俠的大名……”，高玄明唰地展開折扇，就要再逗弄幾句，偏頭時卻蓦地怔住——近在咫尺的側臉竟這般蒼白，眼下泛着淡淡的青影。

見此，他那些準備好的調侃忽然就哽在了喉間。

他雖未參與近來江湖風波，但那些與洛溫顔有關的傳聞他多少也知。方才見她談笑如常，還以為往事已如雲煙散盡，她早已釋然。此刻便知，那不過是浮在表面的假象。

陽光穿過樹隙，斑駁地落在洛溫顔身上。高玄明忽然想起多年前那個明豔如火的少女，一襲紅衣、劍穗飛揚時能照亮整個武場。而今眼前人依舊執劍，眉宇間卻凝着化不開的霜雪。

疲倦，淡漠。

洛溫顔消失了很多年，鮮有人知這些年她究竟是怎麼過來的。

又經曆了什麼。

雲荼似乎有所察覺，現身打圓場：“高宗主就不好奇為什麼要來這裡嗎？”

“高姑娘盛邀，刀山火海也得來，”高玄明折扇輕搖，“何須緣由！”

洛溫顔聞言輕笑，胡慕顔卻翻了個白眼：“花言巧語，我說高大宗主，你平時沒少這樣诓騙其他姑娘吧。”

談笑間已至内院。

藥塵早已靜候多時，四周弟子皆已屏退。谷外的風波她多少有耳聞，即便不是洛溫顔，單是這些遭遇也足以令人唏噓。她設想過無數重逢的場景——這些年，她始終欠着洛溫顔一份人情。

洛溫顔盛極之時，不用她還。

後來諸事難料，她沒機會還。

再後來終于得知了洛溫顔的消息，卻還不起了。

藥塵自從知道洛溫顔中了聲聲慢，就沒日沒夜的鑽研解藥，短短月餘，鬓角竟比過去數年更添霜色。

如今看着形貌氣質都已陌生的故人，她喉間忽地湧上一陣酸澀，眼眶瞬間紅了。

她還未想好如何開口，雙腳已先一步行動。藥塵徑直穿過衆人，一把扣住洛溫顔的手腕。衣袖翻飛間，三指已精準搭上脈門。

高玄明眉頭微蹙。

若為求醫，以洛溫顔的性子，斷不會興師動衆邀他同行；若非求醫，藥仙谷素來避世，藥塵身為谷主經驗醫術一騎絕塵，更不會輕易為人看診——

高玄明目光緊鎖藥塵，見她神色幾經變換——從震驚到惋惜，最終歸于無奈，心中疑慮更深。這短短一瞬的沉默裡，似乎藏着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洛溫顔不動聲色地抽回手，唇角微揚：“近來不過是休息不好，怎敢勞動谷主親自過問？”

“老毛病了。”藥塵會意，順着她的話圓了過去，“多年未見，總忍不住想看看故人是否康健，也好讓我這老婆子開幾副養生的方子，給藥仙谷添些名聲。”

衆人聞言皆笑，氣氛一時松快。在胡陵和胡雲想的引領下，賓主依次落座。胡陵全程又興奮又局促，他終于見到了洛溫顔本尊，幾次想上前與洛溫顔攀談，卻終究沒敢開口，隻在一旁悄悄打量。

藥仙谷的款待周到細緻，宴席散後，衆人各自回房休憩。

半個時辰後，洛溫顔正于房中調息，門外忽地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