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絕”，胡慕顔也不禁感慨，難怪多少風流墨客千金一擲為紅顔。

洛溫顔喝着茶、吃着點心，時而閉目養神，時而凝神欣賞，待一舞畢後，茶點下了不到三分之一。

“不知三位可有特定想看的舞蹈，燕歌必然竭盡全力”。

胡慕顔喃喃自語，“果然啊，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不僅能見頭牌，還能自己選歌點舞”。

雲荼就道，“其他人先下去吧，絲竹太盛，接下來我們想看燕歌姑娘清舞”。

衆人聞言收拾東西出去，帷幔後面隻留下燕歌一人，洛溫顔見狀這才放下手中的點心，擦幹淨了手，示意胡慕顔多斟一杯茶，胡慕顔一時不解，但還是照做了。

“請姑娘上前一見”，雲荼客氣道。

“是”，燕歌且行一禮，這才掀開帷幔上前，她雖不知道帷幔之後是什麼人，但是多年的經驗讓她心中也大概有判斷，必然不是輕薄浪蕩之輩，所以對上前的邀請并無不悅之意。

曼妙之姿，面若桃花，風韻雅緻，婀娜嬌娆。

這是胡慕顔對來人的第一印象，心中便暗道，不愧是一夢樓的樓柱子。

“三位公子安”。

“姑娘客氣，請坐”，洛溫顔說話時，燕歌一直盯着洛溫顔看，洛溫顔也沒有回避。

“燕歌雖是風塵女子，但也有幸結實過一位頂天立地的英雄人物，她尚輕的年紀就名動江湖”，燕歌看着洛溫顔出神，“說來也巧，她與公子一樣，也喜歡這種模樣來一夢樓，發帶的系法甚至都和公子一樣，也同樣喜歡看燕歌跳舞，還喜歡”，燕歌說話時一直看着洛溫顔，注意着洛溫顔的反映，眼圈卻不自覺的紅了，“聽燕歌講江湖事”。

燕歌接到通知去的地方是浣花雅間的時候，心中久違的沖動躍然而起，這間屋子很少用，除非是客人主動點名且非這間屋子不可，萬不得已才會。

其實屋子本身并沒什麼特别的，隻是當年洛溫顔曾在此宿醉過，燕歌覺得會睹物思人，就基本不踏入這間屋子了。

待雲荼的聲音響起、她掀開帷幔看到的确是雲荼時，心中的激動更加多了幾分。

再然後，她看到的熟悉的洛溫顔女扮男裝時發帶的獨特系法出現在了一個眼前很陌生的人身上。

洛溫顔隻是順手系了發帶，并未在意是什麼系法，燕歌的話才讓她反應過來，人的很多習慣是刻在骨子裡的，早就改不了了的，比如現在。

“你還知道江湖事呢”？胡慕顔并沒有注意燕歌的異常是為着什麼，或者說并沒有聽明白燕歌的陳述是什麼意思，反而對于一名風塵女子懂江湖事頗為好奇，“那燕歌姑娘都了解些什麼，不妨說來聽聽，在下對江湖事也很感興趣”。

燕歌面面俱到，并沒有冷落胡慕顔，見胡慕顔說話，便微微欠身，“公子想聽什麼？若公子沒有特别想聽的，燕歌有幾件事要講給幾位聽”。

“你說你說”，胡慕顔迫不及待。

“當年洛少俠出事”，燕歌說話時還是注意着洛溫顔，但并沒有表現出來什麼異樣。

胡慕顔心裡卻一緊，他沒想到開口是關于洛溫顔的。

“背後究竟有多少力量我無法全然知曉，彼岸也隻是明面上的。那時漢莫因在中原多次動手均以失敗告終，動靜越鬧越大，他們擔心更多人惦記已傳的露出風聲的帝子圖，卻又對洛少俠的實力無可奈何，因此兵行險招聯合當時最大的殺手組織彼岸，其三當家古年問為漢莫國所許的帝子圖三分之一的巨額财富答應聯手對付洛少俠，同時古年問一石二鳥，也接受胡行蕤要除掉洛少俠的授意和他許下的東西；而其二當家古年聞與其兄弟并不同路，他似乎是接受了另外宗門的雇傭，但卻也與古年問不謀而合，才有了後來當年彼岸伺機而動制造的清輝閣慘案”。

燕歌說這些時，聲音帶着哽咽，“洛少俠是我的恩人，如果沒有她，燕歌可能早就死在了很多年前，不會有現在的生活；但是燕歌沒有更多的能力為洛少俠報仇，我拼盡全力，這些年也隻是查到了冰山一角，背後的罪魁禍首依然逍遙在外，洛少俠分明情深意重卻不知所蹤，這一切本不該洛少俠承擔”。

洛溫顔拿着杯子的手停滞了片刻，這些年她所查之事重點于外，就算此次回來，也從來沒有想過去查當年舊事背後針對自己的隐情。

她隻覺得是自己連累了清輝閣衆人，自責愧疚，一心查明真相讓為死去的兄弟姐妹報仇。

她更沒想過讓誰來回報自己，無論是燕歌、胡慕顔，或者别人。

當年她并非是為着燕歌而來，一夢樓表面是風花雪月之地，實際是不可忽視的江湖信息網，當年落雲宮也在一夢樓中安插過眼線，隻是後來對方隐退不問江湖事，她那時女扮男裝來一夢樓是為了獲取自己想要的消息，卻意外遇到了燕歌。

那時的燕歌并不是現在的風光模樣，洛溫顔覺得與燕歌投緣，風塵之地卻有一身清骨，所以願意幫她，從未想過别的，卻不想當年自己的行為讓眼前人記了這些年。

拼盡一切？

燕歌在這錯綜複雜的一夢樓中要怎麼樣拼盡一切才能得到這些消息？恐怕在場的幾人都能明白。

洛溫顔自覺至少是該道一句謝的，可是她以什麼身份道謝，又憑什麼不說這聲謝意。

她想起來了澤漓提醒過她的話，洛溫顔如果決定要以全新的身份去認識故人，就一定會有很多身不由己。

就像現在。

“燕歌姑娘，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洛溫顔還在思慮之際，就見身側的胡慕顔直接端起茶水一飲而盡。

趁着燕歌掩面飲茶時，洛溫顔微微偏頭避了避可能會被察覺的異樣情緒。

她知道這世上很多人想要殺她，她沒怎麼在乎過，她清楚自己在走的路、在做的事會給自己招緻麻煩，但是當看到别人為了阻止這份殺意、為了自己調查這些殺意時，反而會動容。

甚至心存愧疚。

洛溫顔從前的痕迹已經抹去，無論是容貌、聲音，還是性情，但盡管如此，洛溫顔的直覺告訴她燕歌其實已經認出她來了，至少是在懷疑她的身份。

“燕歌姑娘，難為你這些年還肯為着洛少俠的事情上心”，胡慕顔真誠的道謝，“如果她知道，或許并不忍心你做到這種程度”。

燕歌調整狀态莞爾一笑，“我知道這污糟的世道更容得下濁者，不管幾位信或者不信，就算有再多人想對洛少俠不利，就隻會有更多人愛她”。

雲荼聞言一驚，他沒想到燕歌能說出這種話。

直言不諱的愛意，以及無關性别、身份、閱曆的羁絆。

多年未變的羁絆。

“關于洛少俠的事情，如果各位有興趣，我還有一件要講給各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