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月英愣了一下,溫言說道:“周大娘,你大概是不知道,過些日子,我們家就要搬遷了,周大娘你丈夫還在外頭,這幾年也置辦了田地,總不能也抛家舍業地跟我們走。”
周大娘連忙搖頭,說道:“夫人,奴婢願意跟主家走,至于夫家……”她說到這裡,神情變得悲苦起來,好半天才下定決心,跪伏在地,木然道:“夫人,之前兵荒馬亂的,奴婢一家跟着劉使君逃往江夏,結果路上,奴婢的公公跌了一跤,摔斷了腿,為了帶着公公走,他們趁着奴婢背着孩子去撿柴火的功夫,将奴婢女兒丢了,奴婢想要去找,卻被打了一頓,好容易到了江夏,奴婢去幫人漿洗衣裳,白日裡留婆母在家幫着帶孩子,結果孩子一病沒了!婆母說奴婢命裡克子,要不是奴婢在府裡做活,還能掙一些錢糧,已經要将奴婢休了。夫人要是趕奴婢走,奴婢真的活不成了!”
黃月英聽到周大娘這般哭訴,也是沉默了一下,亂世裡頭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周大娘能給諸葛真做奶娘,已經勝過了許多人,但是按照周大娘的說法,她離了諸葛家,夫家那邊卻是回不去了,至于再去給大戶人家做仆婦,這年頭活不下去賣身的人不知凡幾,周大娘這個年紀,又有多少競争力呢?
黃月英也沒直接答應,周大娘隻是雇工,是跟周大娘夫家簽的契書,黃月英之所以沒想到周大娘跟夫家關系不好,主要是每個月的工錢都是周大娘的丈夫過來領的。如今想要帶走周大娘,那隻能是跟周大娘夫家簽身契。
諸葛真聽到這些彎彎繞繞之後,心裡直發寒,這裡的女性連自己賣身都沒法賣,不是娘家賣就是夫家賣,自己是賣不了的,畢竟,一個單身女性,人家也沒必要買,搶了也沒人管。
麻蛋,看樣子在自己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之前,堅決不能離開家人的視線,要不然的話,被人拐了都沒處喊冤去。
黃月英沒有親自出面,隻是叫了家裡的管事去周大娘夫家商議此事,隻說家裡女郎習慣了周大娘照顧,打算帶着周大娘一起走,這就不能再是雇工,得直接将人買下來才行。
周家那邊當初是逃亡江夏的,後來曹操兵敗,他們在江夏那邊也沒什麼跟腳,老家這邊卻有幾畝田地,正好周大娘給諸葛家做奶娘,他們就也跟着諸葛家一塊回了襄陽,這會兒找過去就比較容易。
管事過去一說,周家那邊立馬就答應了下來,他們是尋常小民,是不敢跟諸葛家這樣的大戶讨價還價的,何況,管事都說了,要是不跟過去,就幹脆将人送回來,要是跟着一起走,還會給一筆錢将人買下,給的比市價還高一些,周家那邊哪有不答應的道理。
那管事是個心細的,簽了契書,又悄悄打聽了一下,就知道,周家那邊其實已經給周大娘的丈夫另找了妻子,隻是以養女的身份養在家裡,那婦人聽說肚子都已經大起來了。不過,這種事情民不舉官不究,周大娘娘家無人,這邊住的也都是周家的族親,在他們看來,周大娘在城裡“享福”,總不能叫男人在家單着沒個人照應,何況,周家的孩子之前都沒了,男人再不找個人另娶,豈不是要絕了香火!
管事回府便将這事說了,他自然也有私心,畢竟,周大娘以後就是諸葛家的下人了,伺候的又是家裡唯一的女郎,要是她還惦記着夫家那邊,豈不是不能全心全意照顧自家小女郎,正好趁着這個機會,叫她絕了心思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