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車前深以為然地看他一眼:“難道不是?”他攬着衛虞吉和衛無咎向前一步:“這是衛家的小兄弟,日後和你們住在一起。他們從小在廢墟下守着學堂,長期在黑暗中生活,不可讓他們的眼睛離火光太近。”
他有意不提衛虞吉的腿疾,隻點出了他們兩人明面上的弱點。衛虞吉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他們以後跟着燕大人學習,有什麼不明白,大家互相幫忙。記住了?”
“記——住——了——”孩子們齊刷刷應道,面露欣喜,有的已經搓起小手準備撲上去了。
又有新夥伴了嘿嘿嘿嘿……
“你們倆也不可仗着年紀大欺負小孩。”燕一真例行公事地囑咐衛家兄弟。
“大人放心,不會有那樣的事。”衛虞吉斬釘截鐵地說道。
74、
燕一真和張車前回去時,正碰上英如芳前來。他躲開了驿館的人,翻牆進來,肩發上濕了露,風塵仆仆的。
見到兩人,他迫不及待地掏出兩封請柬:“兩位大人請我查兩件事,到最後,原來是一回事。二位請看。”
燕一真解開請柬,發帖人叫韓其鞍,内容大同小異,都是請張車前與燕一真到某某酒樓一叙。奇怪的是赴宴的時間卻是一前一後,中間相隔兩天。
英如芳道:“我在調查西南來的可疑之人時,就十分懷疑這個韓其鞍,他是烏彜人,來舒州府的時間不算太長,政績也平平,可是沒多久就升上了副位,在舒州,他隻要聽一個蘇阊甯的。他平日鮮少與人來往,行蹤詭異,從不點卯,而這兩封請柬是我派人監視他的時候,無意間從他家小厮手裡截下來的。”
“這是蘇阊甯的意思?”燕一真翻來覆去地看,“可是為什麼呢?理由呢?”
“不管什麼理由,一定都是不懷好意,”英如芳道,“他家小厮先是把請柬送到這家酒樓裡,隔了幾天,忽然又把請柬取回來了。我不明白他到底要幹什麼,這才想要弄來看看,不想竟是給兩位大人準備的。”
“請柬已經備好了,筵席也訂好了,但是臨時取消了?”張車前串起來一想,就意識到了什麼,遂問道:“蘇阊甯那邊可有異常?”
英如芳拍掌:“不愧是大人,問得太對了!我後來打聽到,就在那小厮去取請柬之前,蘇阊甯的住處不明不白地死了一個下人,還是從驿館被叫回去的。”
張車前和燕一真雙雙一震:“上鈎了!”
“哦?此乃兩位大人的計策?”英如芳很感興趣地問,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樣。
燕一真也學會讨價還價了,他擺手道:“先聽你把話說完。”
75、
英如芳隻好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咽着口水繼續說道:“後來我專門去搜查了韓其鞍的房間,他的書房幾乎是空的,什麼也沒有。倒是在他鞋底找到一枚信物,是雕成獸形的玉佩。我把它的樣子記下,請人雕了一個差不多的。”
他從腰間取出一枚通體烏黑的玉佩,隻有指甲蓋大小,若不細看,很難發現上面的線條。
張車前問:“請的是城中的工匠?那人可靠嗎?”
英如芳自信一笑,“并非城中之人,是我那為遠道而來的朋友。現在這裡沒有比他更可靠的了。隻是連他也不認得這玉佩。”
燕一真細細端詳着玉佩:“有角,但不像獬豸;渾身光滑無鱗,也不是麒麟;體态如虎,卻長了人臉,不是狴犴,難道是諸犍?可它又非獨眼……”他猶豫地看向張車前,“不是瑞獸,那極可能就是兇獸了。敢問一句,你們可曾聽說彜王為人治軍殘暴的事?”
張車前皺眉,像想起了什麼很不好的回憶:“彜王為人如何,我也有所耳聞。我以前在南邊打仗時,先鋒兵有不少都是祖籍西南。我曾聽他們說,整個彜州都崇尚暴力,視殺戮為天職,稍不如意即斬殺之。”
“崇尚暴力,好殺戮,稍不如意即斬殺之……稍不如意……”燕一真自言自語了一陣,忽然瞪着眼睛大叫一聲:“我知道了!這是梼杌!”
張車前問:“是何說法?”
燕一真解釋道:“梼杌性情暴躁、不肯進人言,如果彜州人的部族首領以它為圖騰,那麼久而久之,勢必都會養成這樣的性格。”
英如芳提醒道:“我還查到,學堂沒落也有他的手筆在其中。兩位大人可還記得天青說的,‘遠來本是客,西鸠占鵲巢’?他會不會在暗示我們,蘇阊甯看似強勢,其實是被這個韓其鞍在牽着鼻子走,替彜王做嫁衣?”
“極有可能,”張車前道,“是個萬裡挑一的人才,可惜無心仕途。”
“他那樣的能力瞞不住,隻怕要被人推上國師的位子,與其每日被嫔妃們煩擾陛下何時臨幸,還是放他自在過活吧。”燕一真也很惋惜,隻好如此安慰他。
英如芳想象了一下莺莺燕燕圍着他自己張牙舞爪的畫面,頓時頭皮發麻到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