嵘豗的魂魄已經全數伏誅,四州城内的屍魂大軍沒了黯域之力的控制與支持,此時隻會群龍無首,陣腳自亂,照理說,沒了主心骨,這些陰魂用不了一時三刻,就會被壬戌宗的弟子全部降服收歸,最後連同先前的屍魂潮一起,被送入冥界,交由冥主陰溟秋定奪。
可依現下的情形來看,那些屍魂大軍并未潰散,它們不僅突破陣眼禁制的束縛,甚至沖出了天人宗弟子的包圍,仿佛一群群被放出了閘籠的狂猛暴獸,正帶着巨大的腐蝕與消溶之力在大地上恣意地肆虐,所過之處,草木盡滅,滿目瘡痍。
“果真是如此。”稷封的驚詫剛在賀雲野腦海中升起,賀雲野便一下攥緊了手心。
嵘豗真的還有魂魄遊蕩在此境之外,并非完全就擒。
是什麼時候把魂魄分離出去的?賀雲野不解,難道是——
他罵了嵘豗一句老奸巨猾,之後一個迅速轉身,對着還望向山崖處的稷封,厲聲直問,“她是誰?”
隻要與黯獸有牽扯的,賀雲野不得不小心謹慎,嚴加提防。
商淇姝抵達這裡的時候,賀雲野已經進入混沌境中,因此并不認得她,隻是心猜她應該也是壬戌宗的人。既然稷封有心來救這些被困的弟子,想來他與壬戌宗當是十分熟絡,問他不會有錯。
虛影之門的陣首是這名女子,可屍魂大軍的活躍無疑表明封印過程中出現了纰漏,最起碼還有一縷獸魂潛逃在外,這讓賀雲野不得不對她起了疑心。
其實不單是她,除了稷封,賀雲野對在場的人都有所懷疑。
他并不懷疑稷封,如果稷封和黯獸之間存在着某些瓜葛,不會由着他一道跟來誅伐黯獸。僅是救人的話,相信稷封一人足矣,他跟着來反而容易生出事端,這分明對黯獸不利。
稷封給出的答案卻很微妙。
“天啟國國師,商淇姝。”
“國師?”賀雲野有些訝異。
他上一次聽到“國師”這兩個字的時候,還是在解旻的賦陽閣裡,不過才隔了一晚,怎又多了一個國師出來?
“她不是壬戌宗的弟子?”
賀雲野心想,自己難道猜錯了?
“你沒有錯,她也是壬戌宗的弟子,而且是凡人宗的少宗主。壬戌宗分為凡人與天人兩宗,凡人宗主管俗情世務,天人宗負責修道誅邪。”
“你既說她是凡人宗的少宗,主管俗情世務,又怎麼會參與到天人宗的事件裡來?”
“她的身世比較特别,宗内很多規章可以為她破例,不隻是她,還有她的弟弟商惟甯,雖然是凡人宗的春務掌執,但很多事情他同樣可以參與其中。”對于商惟甯,賀雲野是見過的,稷封順道多解釋幾句。
商惟甯的身世特别?莫非是與焰魔天之力有關?但這個問題賀雲野沒有問出口。
“那你為何說她是天啟國國師?如今的國師名為婁誓言,這還是她弟弟說與我聽的。”賀雲野指了指不遠處與五位長老站在一起的商惟甯,他們也察覺到了屍魂大軍的問題,絲毫不敢大意。
“說來話長,先找出獸魂的行蹤吧,等這事完結了,我會慢慢告訴你。”稷封有些無奈,這事要說起來,隻怕要翻到三百多年前那場天啟宮變,等說完了,獸魂早逃到天邊去了。
他也看出了賀雲野的疑慮,這人大概覺得,若不是商淇姝一行人中故意出了差錯,給黯獸放了空子,憑借衆人之力,任獸魂再如何細小如塵埃,也絕對不可能從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壬戌宗不會背叛人界,你可以相信他們,”這一點稷封十分堅定,“恐怕是有什麼地方被我們疏漏了。”
賀雲野心中還有些猶豫,卻見商淇姝已經淩風朝他們飛來。
“君上。”她落于稷封的光影之前半丈,昳麗的眉宇間一片沉肅。
稷封問道:“是什麼情況?”
“此戰我複演了一遍,全程沒有任何破綻。”
也就是說,十三道獸魂,誰都沒有成功逃走。
那麼,陰魂大軍就不是黯域之力在擺布了?
“難不成,還有另外一方勢力?”這時,商惟甯與五位長老也飛身湊了近來,道出了一個疑點。
隻聽上宮長老說道:“或許是這股勢力遇見我們兩方正在争鬥,誰也無暇顧及,于是趁機搶走了這支陰魂大軍?”
太商長老捋了一把長長的白胡子,也出言附和道:“能駕馭規模如此龐大的陰魂大軍,要麼是冥界的鬼将出動,要麼就是另外一隻黯獸,而無論是誰,其實力隻怕會更加可怖。”
“黯獸修煉需要用到大量屍魂,若是出現第二隻黯獸,也在情理之中,至于冥王,他若是有心要管,又何必等到今日才派鬼将出動。”仙羽長老一甩手中的拂塵,想到對手的強悍與冥王的不作為,神情有些許黯淡。
“不會是黯獸,”賀雲野聞言直接否決道,“如果此地藏有兩頭黯獸,青蓮仙境絕不會袖手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