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既能封印永生黯獸,也懂得禦魂控獸之法,定然不是泛泛之輩,彤炜迫不得已,才把救命的機會押在了賀雲野的身上。
卻見賀雲野放下持脈的右手,出言道:“他沒事。”
“啊?”弟子之間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恍惚間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麼重的傷,怎會沒事?”一名玄衣弟子從地上一躍而起,走到賀雲野的身前,希望能得到一個解釋。
他盼着三師兄安然無恙,但那奄奄一息的模樣無論如何也談不上“沒事”二字吧?
“躺上三個月,到時自會醒來。”
“此話怎講?”玄衣弟子問道。
“連攝六節魔魂,給他三月時間同化都算快的了。”賀雲野不禁搖頭,修行之道不走尋常路的大有人在,但像這位三師兄如此膽大的卻着實不多。
“不知可否引出師兄體内的魔魂,讓他早些醒來?”彤炜問道,賀雲野診測的結果,她并不意外,可她想要的,不僅僅是如此。
“那這部分的魔魂,你們打算如何處置?”
隻聽玄衣弟子毫不遲疑地應道:“放我身上來,我身強力壯的,這些魔魂奈何不了我。”
彤炜道:“鎮靈術與控獸術,二者在術法上有同工之處,我也能分擔一些。”
“失之毫厘則謬之千裡,你們确定承受得住?”對于挺身而出的二人,賀雲野隻覺得有些勉強。
禦魂控獸,若非此道中人,其中要經受的痛楚是非常人所能想象的,想來三師兄也是清楚,才會不管不顧連攝六魂,但見二人心意已決,賀雲野也隻好應下。
賀雲野有心想問,天人宗沒有别的辦法控住魔獸了麼?但此刻救人才是最緊要的,他回過頭,對身後的稷封道了一句:“可否幫我一個忙?”
稷封聽後沒有推卻,他越過賀雲野的肩頭,落在三師兄的心髒三寸之外,道:“你先把怨魔和咒魔引出,我盡可能消去他們的魔氣。”
“你不殺他們?”賀雲野改以仙力傳音,同時雙腿交疊,在三師兄的身前坐定,雙手扼住他的脈門,以靈羽仙力引導其體内靈流運轉。
“不。”稷封回應道,這位天人宗的弟子顯然想留魔獸們一命,他不會多此一舉。
賀雲野與魔獸們無冤無仇,也不會害他們的性命,至于那些深陷金沙陣的魔獸,等将來有一天到了魔界,賀雲野自會放他們離去。
“怨魔給……”賀雲野望向彤師姐。
“彤炜。”
玄衣弟子也道出自己的名姓:“在下葉綦。”
賀雲野點頭表示了然。
事實上,那些魔獸也是受黯獸所迫,才來到人間想對天人宗的弟子斬盡殺絕,畢竟這是你死我活的事情。
但黯獸就擒之後,他們沒了生死之憂,便也無心作戰,以半節魔魂換得一命自在,那六頭魔獸們自是樂見其成。
因此順利進入到三師兄丹田中的六節魔魂,也就沒打算着反抗,否則,以魔魂自身的蠻橫,區區三個月怕是不夠三師兄沉睡的。
靈羽仙力沿着周身經脈不斷流轉,最終抵達三師兄的丹田處,然而,丹田裡所接觸到的一切,卻叫賀雲野始料未及。
隻見六節魔魂戰戰兢兢地守在了丹田中最隐蔽的一個角落裡,倒不是因為他們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陰謀,純粹是三師兄的丹田裡早已占據了各種各樣的碎魂,人的魔的妖的應有盡有,使得六節小魔魂無處下腳,唯有抱成一團龜縮在一旁,生怕自己又被欺負了。
賀雲野見狀眉心微皺,心中簡直無言以對。
他隻當三師兄行事乖僻,修行之道不走尋常路罷了,卻沒想到他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大膽,作風也更要瘋狂。
也許在三師兄的眼中,吞下六節魔魂根本不算什麼稀奇的事,隻是他過于大意,未曾料到這一次魔獸的魂魄會如此強橫。
若是他知道,隻會先把魔魂封印在手上或是腳上,不讓他們跑了即成。
靈羽仙力遊轉到魔魂的身邊,賀雲野想不動聲色地牽引着怨魔與咒魔走出體外,但六節魔魂似有所感,更加緊密地縮在了一塊兒,仿佛誰來也不能将他們分開。
賀雲野又想着将六節魔魂全部引出,但嘗試了幾遍,均以失敗告終。
“如何?”稷封問道。
“不成,魔魂不願分開,更不願出來。”賀雲野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着實有些郁悶。
彤炜聽不見稷封的話,隻當賀雲野是說與衆人聽的,聽罷眉心間的憂色又多了一重。
“不能強行分離麼?”她謹慎地問道,同時猜測着強行分離的話,成功的可能性會有多大。
“很危險!将已經和丹田融為一體的魔魂強行剝出,魔魂若是反抗,稍有不慎,就會攪得靈氣倒轉逆施,那種痛苦無異于剝皮剜骨。”
彤炜閉上雙眼,在她心中,雖然清楚如何做才是最準确的,卻依舊情不自禁地陷入掙紮之中。
最後,她還是做出了決定:“還請公子傾力相助,取出三師兄的部分魔魂。”
“為何?”
這話别說一般人了,就是賀雲野聽了也是滿腹疑惑,明明隻要躺上三五個月,人就能完好無損地清醒過來,這天人宗的女弟子卻要劍走偏鋒,選擇另一條最苦痛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