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衣鋪内,歐陽靖等了半天也不見“外賣”送到,急的探頭探腦:“這倆人幹嘛呢?……哦說悄悄話呢,這攤主效率也太低了吧,又不是高峰期,出菜比茶顔*色還慢,生意還做不做了,不會是在偷聽他們講話吧。”
姜承正沉迷于觀賞苗人的銀飾,聞言擡頭打趣了他一句:“這麼好奇,你不妨去湊個熱鬧?”
“得了吧你,小爺才沒那麼低情商。”
“那就是嘴饞咯。”
“我——”歐陽靖隻好提升臉皮厚度,“好嘛,我就是饞了!”
“你快來看看這件掐絲鳳凰耳環,這樣精細的工藝,中原的匠人根本做不出來。”
歐陽靖順着姜承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對銀絲織就的鳳凰耳墜安靜躺在木盒子中。
“這是……”
恍如隔世感突如其來。他記得高二暑假那陣和爸媽一起去貴州旅遊,當時就在苗寨裡見過這種銀絲鳳凰耳墜。導遊還提及,出身鳳凰古城的沈從文就是用自己的筆将家鄉帶給了大山以外的世界,那本《邊城》現在還在他的書架上珍藏着。
純度更高的銀料、略顯粗糙的工藝,稍顯簡約的造型——他曾在千百年後的貴州見過這件精緻的藝術品,而陰差陽錯之下又來到了千百年前,或許是同樣的地方,見證了也許是剛剛誕生的它。時間啊,真的不可思議。
另一邊,攤主真的像歐陽靖說的那樣,為了多聽會龍溟淩波的談話而放慢了出菜速度……
“……孤自小長在帝王家,精通治國之術、用人之道、領兵之法……你說得對,對于所謂人際關系,孤是真的束手無策。我自小便被灌輸的觀念是,所謂朋友,不過因利而來、利盡而散。信任并不重要,能為我夜叉所用者便留下,于我夜叉有害者便根除……臣子都尊我為一名功績遠超父親的王,可誰又能知,我連和阿幽的關系都相處不好……”
“是啊。生在帝王家,還要求你時刻以真心待人的話,太強人所難了。”淩波輕飄飄的說道:“但當時在神降秘境,你又為何将自己的武器給了歐陽公子呢?”
“……我隻是……想助他盡力一搏罷了。”
“……”
“…………”
“……好吧!真是敗給你了。”龍溟終于抵不過淩波看透人心的眼神,“十字妖槊是父親的遺物,又随我征戰百年,它對我的意義确實不可與尋常兵器相提并論。當時情形危急,我知道可能所有人都會随我一同葬身于此……我丢槍給他,是因為從他身上看到了一絲希望。”
“而我們獨當一面的夜叉之王可是從來不會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的,對不對?”淩波笑眯眯地看着龍溟,那洞悉一切的視線叫龍溟大熱天裡打個寒顫,有種自己明明裹得很嚴實卻形同果奔的錯覺……
“你赢了,我承認——!”龍溟懊惱地低下頭,“……我承認自己确實開始信任他了。”
另一邊,滿頭大汗的衆人七嘴八舌地幫結蘿挑選衣服。結蘿也是個從小因為性格乖戾沒什麼朋友的女孩,乍一下有這麼多人陪她嬉鬧,也忘記了當下熱到融化的天氣。鋪子裡一時充滿了歡笑聲。
厲岩真的是感覺被強人所難了,叫他一個幾乎連女人都沒見過的山賊幫女朋友選衣服,離天下之大譜。不過他勝在一個真誠,對每種服飾都認真表達了自己樸素的觀點,不挑三揀四、也不外行指導内行,并積極向穿搭專家暮菖蘭和瑕取經。幾輪特别培訓下來,他也大開眼界。歐陽靖表示,就這一點已經能爆殺三次元絕大部分用直男做擋箭牌掩蓋自己的低情商與愚蠢的封建餘孽了。什麼世道嘛,大清都亡了,某些人還越活越回去。
淩波的“外賣”也送到了,他們兩個人各端一個大盤子,步子都不敢邁大。每碗糖水都被熱心老闆分别加入了不同種類的可食用鮮花,流水落花,很有國風美感。衆人各端一碗邊逛邊吃,時近中午,就商量着在一家客棧落了座,享受一下苗疆美食,上次在剛建村的青木居都沒機會吃。
剛找好一張圓桌,隔壁桌就冒出一個熟悉的人影:
“喲,淩波師侄,好巧啊。”
“掌門……好巧……”
淩波僵硬地打了個招呼:家人們誰懂啊,好不容易跟朋友出來吃個飯,轉頭發現領導就坐隔壁桌!
“掌門?剛才您一轉身就走遠了,竟然是在此處喝酒啊。”夏侯瑾軒熱情的一招手,“小二,我們這桌添張椅子!”
“好嘞!”
淩波:救我^_^
“話說回來,我怎麼一進門就聞見一股酸臭味啊,什麼東西腐爛發酵了。”歐陽靖抽抽鼻子,“結蘿姐姐,你推薦的這家靠譜嗎?”
“你懷疑我的品味啊?我還就是沖着這股味挑的。”
瑕:“……啊?”結蘿莫不是瘋了。
“這家店做的是酸筍啊,當然是聞起來越酸越正宗了。”說着結蘿招來小二,“小二,招牌的粉來兩份,一份正常辣,一份要微辣!”“好嘞!”
暮菖蘭遲遲不敢動筷子:“呃……就這麼給我們點了菜真的好嗎,萬一有人吃不了這個口味?”
“所以我隻點了兩份啊,一份是我要吃的,一份你們九個分着吃都綽綽有餘了。”
話音未落歐陽靖已經開始呼噜呼噜狂炫了,“這螺蛳粉味挺正啊!”
厲岩:“什麼是羅撕粉。”
李逍遙端着酒碗幹了一口:“你們幾個剛才逛着一圈,有什麼收獲沒有啊?”
“也就幫結蘿姑娘換了身衣服,又嘗了嘗苗人的糖水,沒想到時間過這麼快。”姜承如實回答。
李逍遙從口袋裡掏出一對銀鈴铛,“這個玩意是我在路上淘來的,老闆說叫什麼同心鈴。”他将兩隻鈴铛分開一米,“像這樣,搖動其中一隻,另一隻也會跟着響起來,還挺神奇的。不過我帶着這玩意也沒啥用,你們這些年輕人中應該有喜歡的吧?誰想要這東西,我就直接送他了。”
衆人面面相觑,倒不是對鈴铛不感興趣,隻是被李逍遙這直截了當的方式唬住了。
“同心鈴?”——如果是利用特殊頻率聲波的共鳴進行傳聲,那不就跟兄弟螺的原理差不多嘛。“要不,這玩意給龍溟哥哥好了!”
“……我?”
“龍公子也對這種奇物感興趣?”夏侯瑾軒問道。
“此物如此奇特,感興趣也是自然的。隻不過更重要的,是它其中含義……”
同心鈴在他指尖悠蕩。
“自從我與舅舅共謀前往人界尋找修複水脈之法,一晃已過去十餘載,徒留舍弟一人留守家中。人魔兩界有封印阻隔,尋常手段連封家書都寄不回去。人界諸多盛景,他也無緣得見。我想……将這鈴铛中的一串送給他。”
“哦?不知令弟年歲多少?在下或許可以再推薦幾樣合适的明州特産奇物。”
“……呵。”龍溟失笑,“夏侯兄可能對魔族的年歲沒什麼概念,我與舍弟龍幽已有二百餘歲。不過,唉——我整日隻知督促他讀書練武,竟也忘了,就算是以魔族标準評判,他也早已過了把玩這種東西的年紀了……”
“話不能這麼說啊!”
眼見龍溟一點點憂郁下去,歐陽靖急忙救場:“你都自認是個嚴厲的哥哥了,平時肯定不常給龍幽哥哥買這種小玩意,所以更應該送他了,而且要大大滴送!”
“小公子……所言不虛?”
“對啊!哥哥送的東西,無論是什麼,做弟弟的都會喜歡的!”歐陽靖拍了拍胸脯,“畢竟我也是個弟弟,呃這話好像哪裡不對勁……雖然我哥是沒你這麼嚴厲啦,非要說的話平時還是我拉着他摸魚的次數更多嘿嘿……但,我可是把從小到大他送我的禮物整整齊齊擺了一個櫃子呢!你們魔族動辄成百上千歲,要是攢下來的禮物都沒有我一個人類多,可就有點說不過去了吧?”
“确實。”龍溟扶住額頭,“現在想想,我送阿幽的禮物可能真的都放不滿一個櫃子……小公子說的是,是時候把他的‘櫃子’填滿了!”
“我說,你們唠家常我能理解。”餓着肚子的厲岩不樂意了,“但能不能先把菜點上再唠啊?隔壁桌比我們晚來半個時辰,這會都快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