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派出所出來後已經淩晨兩點了。往常正熟睡的時間段，現在讓人一點困意都沒有。
黎晚星和時煜傾漫無目的在街上瞎轉。她垂眸盯着腳尖。腦子裡全都是剛才聽到的那句“坐過牢。”
時煜傾陪着她，路過通往家的小巷，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心照不宣的沒有吭聲。繼續沿着這條路前行。
淩晨的街道冷冷清清，微微乍起的風甚至都帶着涼意。
時煜傾剛才出了點汗，這會兒吹着風竟然覺得有那麼一點冷。
他深吸一口氣看向隻穿着件睡裙的黎晚星：“冷不冷，要回去嗎？”
“不冷，不想回去。”黎晚星在一顆柳樹下站住腳，“就在這待一會吧。你困嗎？”
“不困，手還疼嗎？”時煜傾跟着她停下。
黎晚星搖搖頭蹲了下來。時煜傾站在她身邊，擋着風。
仰頭看了時煜傾一眼，黎晚星習慣性的摸他褲兜兒，果然從裡面摸到了煙盒和打火機。
黎晚星笑了笑，捏着一支煙咬在嘴裡，點燃。
時煜傾垂眸看着她的動作，難得沒有勸說。
兩人就這麼一站一蹲。黎晚星狠狠吸了口，突出煙霧時莫名其妙問：“你說如果一個人把生活過的一團糟了還要勸和她同病相憐的人活着，這人是什麼心理？”
黎晚星像是問自己，又想是再問時煜傾。
時煜傾不知道她指的是那些，也無法判斷她說的是那個方面。就順着她的話回答：“應該是自己淋過雨想給被人也撐把傘吧。隻要人能活着，那一切都會好的。”
“是嗎？那我媽也是想為我撐傘嗎？”黎晚星冷笑一聲，“她把生活過成那樣，我爸活着的時候做了對不起她的事情，她不僅一點不恨他，在他死了還要為他找一堆的借口。現在又想把我推出去，想讓我和那樣的人過結婚過一輩子。她這真的是為我撐傘不是推我進火坑嗎？”
黎晚星的這番話讓時煜傾沉默了。他并沒想到了黎晚星是要說這些。
她爸的事情，在兩個人剛在一起的時候自己就聽她說了。他無法共情。就像現在她說這些，自己也是一樣的心理。
他時煜傾是個孤兒，親爸親媽都不要的孤兒沒資格說這些。可還是安慰黎晚星說：“不是所有人都配成為母親。”
黎晚星笑了：“是啊，不是所有人都配成為母親。如果可以，我甯願能像你一樣。”
時煜傾笑笑沒說話。
兩人之間再次陷入安靜，黎晚星抽完一根又抽出一根時說：“時煜傾，其實我是騙你的。我根本就不想相親，更不想結婚。成為别人的妻子承擔我承擔不起的責任。我一直都是個自私的人。”
“那我呢？”時煜傾挑着重點問她，“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是有這種想法的。”
“那是以前。以前不懂事參加個婚禮都覺得浪漫。現在不一樣了。”黎晚星拿下煙夾在手裡，目光不自覺的瞥向時煜傾，“現在的生活已經夠累了。我沒辦法再把為數不多的精力抽出來一半放到另一個人身上。”
時煜傾聞言被額前碎發遮擋的眼眸化過一絲異樣的情緒。他沒有去看黎晚星。也沒有接話。
黎晚星抽着煙，風吹散煙霧，又撩起她的長發。時煜傾垂眸盯着她包紮的很随便的那隻手問：“要和我一起睡嗎？”
“算了，我今晚沒心情。”黎晚星拒絕。
時煜傾無奈笑了聲：“想什麼呢。我說的是以後一起住。”
“一起住？”黎晚星眨眨眼，“為什麼一起住？”
時煜傾：“怕你再遇到這種事。”
黎晚星：“你就不能盼着點好的嗎？”
時煜傾：“我是擔心你。”
黎晚星：“不需要你的擔心。”
黎晚星有意要氣他，她望着時煜傾眼底含着笑。時煜傾這會兒也順着她：“那不擔心了。就當我方便照顧你吧。畢竟是因為我。”
“一點皮外傷。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再說我妹還在，還需要你照顧我。”黎晚星說完當着他面故意甩甩手。
“她去上學了呢？”時煜傾反問。
“那不還有趙婉竹嘛。”黎晚星回答。
時煜傾不死心，又說：“她總不能一直待在你那不回去吧。”
“對啊，她就是不回去。”黎晚星托着下巴。
時煜傾閉嘴了。黎晚星自讨無趣，伸着手：“來了，回家。拉我起來。”
時煜傾瞥她一眼，沒有動作。下一秒，她彎腰把人人抱起。
黎晚星順手的扔下煙攀上他肩膀。
路燈将兩人影子拉長，指節大小的煙頭被風吹的忽明忽滅。風停後，才徹底熄滅…
回到家黎晚星也沒能睡個好覺。
她進門就看到趙婉竹正在安撫被吓到的黎星月。
“沒事了沒事了。你姐一會就回來了。沒事了。”
黎晚星看着這一幕心裡不是滋味，卻還是故作鎮定敲了敲門背：“我回來了。”
聽到黎晚星的聲音，兩人一同看去。
“星兒！”
“姐…”
“你手沒事吧？”在看到黎晚星随意包紮的兩隻手後趙婉竹擁抱她的動作一頓。
“沒事。就流了點血。”黎晚星笑着，看向黎星月時才說，“怎麼沒繼續睡？”
“姐，我害怕。”從沒遇到這種事情的黎星月被吓得不輕，縮在沙發上身子發着抖。
黎晚星看着她心像是被揪了一下。她走過去拍着她背安慰：“沒事了。别怕。”
“星兒，你這相親對象是不是有毛病，怎麼像個狗皮膏藥一樣粘着你。這大半夜的要是隻有你一個那還得了。”趙婉竹打着哈欠，一臉的疲憊樣子語氣仍然兇狠。
黎晚星苦笑一聲沒說話。
這人是不僅有毛病，還坐過牢，一想到這個。她甚至覺得前幾次的見面都是那樣的惡心。
黎晚星沒回答趙婉竹的問題，看了眼時間催促着趙婉竹：“去睡覺吧。你躺星月的房間。我倆一起睡。”
趙婉竹猶豫片刻，點點頭：“好。”
淩晨兩點到早六點，四個小時的時間黎晚星睡得并不踏實。醒來後看到黎星月還沒醒，她輕手輕腳的起床，幾分鐘洗漱的時間都不願騰出來，換上衣服就下了樓，她決定回家一趟。
夏季，在天亮後氣溫就開始上升。
這座小縣城裡沒有人會在這個季節，這個時間裡睡懶覺。王名香這會已經在廚房了，生了鏽的菜刀與頗有年代感的菜闆配合着發出咚咚咚的聲音。
黎晚星在樓下就聽到，本就是帶着一肚子火來的，這會兒聽到這個聲音，她隻覺得心中的活燒的更旺。
她快步爬着樓梯，在門外一腳踹開門。
哐當。
木質門狠狠撞向牆壁，又彈開。晃蕩的幅度由大到小。
廚房裡，王名香被吓了一跳。手裡的菜刀一個沒拿穩，啪嗒掉在地上，險些沒砸住腳。緩了幾秒，她沖出廚房。見到站在門口的黎晚星她大吼道：“幹嘛呢，一大早整這死動靜。”
黎晚星冷冷看着她沒說話，王名香火一下子上來了又說：“你還回來幹嘛？”
“我回來幹嘛？你說我回來幹嘛？你就沒什麼想和我說的嗎？”
黎晚星的三連問讓王名香心一顫，她攥着沾滿油漬的委屈，眼神亂飄：“我怎麼知道你回來幹嘛？我沒什麼要和你說的，也沒什麼好說的。反正你也不喜歡我說什麼。”
黎晚星笑了。
瞧瞧，這就是她媽，親媽都道德綁架她。時煜傾說的很對，真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做一個母親。
黎晚星冷笑一聲：“行，你沒什麼想說的那我說。你讓人給我介紹的那男的坐過牢，這事你知不知道。”
見不是自己擔心的事王名香松了口氣，攥圍裙的手漸漸松開，點頭道：“知道啊。”
“原來你知道啊。”黎晚星神情冰冷至極，“一個有案底的人，你想都不想就同意。你是親媽嗎？”
“這怎麼了。誰還沒犯點錯？又不是故意殺人。”王名香不以為然。
黎晚星怒極反笑。瞅瞅這說的是人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