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了這是什麼意思。
這麼大的火,這麼久都沒有消息,人怎麼可能還活着。
就算真的還活着,也得火熄了才可能進去救人。
陳醒的身體開始發抖。今天是農曆五月十七日,陽光正好,但他身上一陣一陣地發冷。
他信不了,他不能信,他不敢信。
一個好好的人,怎麼就死了呢?
怎麼會啊?
是……是假的吧?
怎麼可能會是真的呢?
可是,眼前的火光是真的,一碰就會被燒傷;身旁人的叫喊聲也是真的。
他有點慶幸自己之前跟梁一夢道了歉,又後悔自己之前對梁一夢是那樣的看法和态度。
這有什麼用啊?沒了就是沒了,想救也救不回來了。
這個世上什麼都有,唯獨少了起死回生和後悔藥這兩種東西。
想到這個人再也回不來了,羅倚枝的眼淚就開始往下掉,越來越洶湧,以至于他彎下了腰,泣不成聲。
梁一夢死前跟他說,換個名字。
好,師兄,我聽你的,我隻聽你的……
但是你能不能别走,我還想讓你幫我起個名字,好不好……
烈火在一盆盆涼水傾倒而下後,漸漸地,熄滅了。
他們馬上派了人進去,沒有找到一個活口。
倒是有一頂頭冠,被他們之中的一雙手捧了出來。
陳醒像是看見了寶物似的,馬上從愣怔中抽出來,沖向那頂頭冠,卻又在快要觸及時堪堪停住。
随後,他小心翼翼地,從那人手裡接過,捧在手裡細細地看着。
那頂頭冠上的珠翠已經幾乎毀地差不多了,上頭的絨球和翎毛也已經焚成殘破不堪的一片,蒙上了一層薄灰。
他用手輕輕拭去上面的灰燼,還能看見昔日它閃爍耀眼的樣子。
陳醒慢慢彎下腰,把臉埋進掌心,淚水不受控制地從指縫間滲出來。他嗚咽着,卻什麼都說不出口,像一隻困獸一般,無依無靠。
有一個戲子
姓梁,名一夢。
他走了,留下了一身穆桂英的戲服。
然後,什麼都不剩了。
“此後,紅榴閣的石榴花再也沒開過,似乎已經葬送在了那天的熊熊烈火之中。”
說書人把手裡的扇子一合,敲了敲黃梨木桌面,就着茶水将這故事收了尾。
人群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坐在台子下聽書。紅色布簾垂落,恍然還能看見當年戲台上的光景。
隻可惜,沒有人敲鑼打鼓,沒有人吹奏唢呐竹笛,拉響二胡三弦。
更沒有人,再次翩翩起舞,一甩手中水袖,眼神淩厲卻又好似一汪春水,有石榴花相稱,最後以笑收場。
石榴花還是謝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