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着坐得懶散,目光卻刺破好像喧嚣的空氣,程節站直立在原地執着地望進她的眼眸深處。
他倆像是在人群之下默默較量,仿佛誰先移開視線誰就是輸家。
下一批考八百米的同學從起點起步,他們的身影從眼前快速略過。
如果時間能在此處定格,好像也不錯,程節想。
言着突然笑起來,懶懶散散地沖他打了個不輕不重的招呼。
程節移開視線,後知後覺也笑。
他好像浮在水面飄飄然,笑完才隐隐察覺到不對勁,他又往言着那看,她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程節在别人注意不到的地方皺起眉,他直覺現在的言着好像不太開心,他不希望她不開心。
他的身旁熱熱鬧鬧,剛跑完步的男生們喘着粗氣無視老師之前的教導,三三兩兩坐在操場的草地上休息,陸高就差要在草地上打幾圈滾。
程節突然出聲:“大家想喝點什麼?”
空氣先是一滞,接着爆發出此起彼伏的點餐聲,還連帶有塞卡塞錢的動作。
程節一一記好,走之前又往言着坐的方向看了一眼,發現她依舊蔫蔫的沒什麼精神的樣子,窩在看台上小小的一隻。
他偏頭看了陸高一眼,陸高收到暗示一把攬上他的肩膀:“我也去。”
其他關系不錯的同學想要和他倆一起去,陸高婉拒:“我倆夠了,你們好好休息吧。”
說完,他還帥氣地跟他們揮手再見,順便扯一把晃神的程節:“走啊,去超市。”
目送他倆離開背影的其他同學一拍腦袋,遙遙沖他們喊:“我們換地方啊,在那邊的陰影底下!别找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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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是他倆一起去給同學帶水,但程節這狀态顯然很不走心。
陸高按着記憶裡的内容挨個拿飲料,從這個貨架轉悠到那個貨架,拿得差不多了探頭去找程節,發現他還在磨磨唧唧。
他就着程節的視線薅了一罐,找了個空當塞到程節懷裡,順便開始說教他:“别看了,再看殼都能給你看秃。”
程節笑笑不說話,攏好懷裡的所有飲料,跟着陸高去前面的收銀台,放下飲料後又折返,從放餅幹的貨架上拿了一小盒曲奇。
陸高用哀怨的眼神看他,然後默默無語地結賬裝袋。
得嘞,他就是個工具人,專門給人打掩護的。
他和程節一人一袋拎好,那一小盒曲奇被安穩地放在最上層。
程節思考了一下路線,決定繞一大圈,從最靠近言着坐的位置進入操場,雖說遠了點,但這樣最不易被人察覺。
他剛想開口跟陸高說,陸高空着的一隻手就嘩得伸到他面前,暗示程節住嘴,他不想聽。
陸高緊接着歎氣:“多說無益,給我吧。”
程節:“……?”
程節大概知道陸高想錯了,還沒等他有機會解釋,陸高打斷他,一臉深沉:“趁我還沒有改變主意,速速去追逐自己的愛情吧。”
陸高見程節沒動,一把搶過他手上的袋子,把兩罐精挑細選的飲料和那盒曲奇丢到他懷裡,邊丢邊抱怨:“你這個人怎麼磨磨唧唧,愛情鳥就算散步你也趕不上啊。”
說完,他虛空踢了程節一腳,把他趕走。
程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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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節繞到看台上,言着和盛舒早就已經離開去班級聚集的地方候場八百米。
他認得言着今天穿的衣服,而它現在正搭在看台的欄杆上。
看來她們還會返回,程節松了一口氣,飛快地把飲料和曲奇放在她們之前坐過的位置上。
至于言着能不能分辨出這些東西是給她們的,好像不在程節的考慮範圍内。
他放完東西之後飛也似得溜走,像做過壞事的小孩子一樣心裡惴惴不安。
早回去的陸高散完所有的飲料,挑了塊陰涼的地方坐下。
“诶,程節去哪了,怎麼沒看見他?”有人問陸高。
陸高拉開易拉罐的拉環,噸噸灌了一大口飲料:“去廁所了,讓我先回來給你們送飲料。”
謊話張口就來的陸高毫不心虛,大家也被他自如的神色晃了過去,都沒放在心上。
程節送完東西姗姗來遲,自然地融入進大家的對話裡。
就是剛剛問的那個人撓撓頭,嘴裡嘀咕:“怎麼感覺這方向不太對?”
片刻他搖搖頭晃晃腦袋,把答案抛諸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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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米對言着來說不算難事,但悶悶跑完肯定得累得夠嗆。
她邊跑邊調整呼吸,注意力集中在跑步這件事上,倒是沒注意到程節時不時投來的視線。
眼見還有幾十米,言着的體力已經告急,她憋着一口氣猛地沖過終點,再放慢步速繞到旁邊。
先跑完的盛舒适時扶住她,攙着她到處走走散步,等她稍微平複呼吸才把她帶到看台上坐下。
盛舒比言着先注意到那兩罐并排的飲料和曲奇,放的位置恰好是之前她們坐的地方。
之後她圖方便,扶言着坐的地方比上次偏下。
她輕戳言着,指了指後面示意她:“轉頭看那個。”
“什麼?”言着轉頭去看,有些不解。
“看這顔色好像還是你最喜歡的,”盛舒思考片刻,然後打趣她,“程節給的?”
言着撐着下巴思考:“也不一定吧,說不定是别人放在這的。”
盛舒掃了一圈,看到程節按照三秒一次的頻率往這邊看:“得,錘了,程節給的。”
她傾身去夠,随後把兩罐飲料和曲奇一齊遞給她,看言着發愣得把它們抱在懷裡,她彎着眼睛咂摸兩口:“真是羨慕啊。”
“給你,”言着拿出一罐遞給她,曲奇被安穩放在腿上,她前半段聲音還算正常,後半段聲音就低了下去,“他總是這樣。”
有莫名的情緒絲絲繞繞纏上心髒,她手上握住飲料,大拇指來回摩挲冰涼的殼。
怎麼會讓人不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