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節偏頭極快速地看她一眼,随即錯開視線,鎮定地往舞台中後方走,一小束燈光跟着他亦步亦趨,有更明亮的聚光燈燃燒着他即将站定的那一小塊區域。
站定後程節打開羽毛折扇遮住下半張臉,一雙好看的眼睛定定地看向她的方向。
他們之間的距離有點遠,言着好像在看他又好像在看其他人,程節垂下眼眸将折扇稍微往上擡,睫毛撲閃。
這一場演出堪稱順利,除了他時不時有點飄忽的目光之外可以說是很成功。
暗紅色的舞台幕布從兩側緩慢拉上,程節按照之前合好的流程一隻手拎裙角欠了欠身,在雷動的掌聲中落下帷幕。
他故意沒往言着那邊看,雖然也知道這麼遠的距離大概看不清,但他開始遲疑地害羞起來,自己的視線也許太過明目張膽了吧。
坐在台下的言着直到下一幕開場還有點沒緩過神來。
舞台上的程節帶着點青澀的僵硬,頭頂的王冠在燈光的映照下閃爍着寶石特有的絢爛光彩,寬大的裙擺随着腳步搖曳,從她這個角度望過去他整個人都在發光,以至于她眼中大部分時間隻能看見他。
言着在心裡找補,也可能是他身上的那些華麗配飾閃到自己了。
要命,美色真是容易誤人,她想。
她捂臉想要把奇怪的想法丢出腦袋,她稍微放松了點手上的力道,從指縫裡看盛舒:“如果我說,我覺得程節今天特别好看怎麼辦?”
盛舒依舊淡定:“正常,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别害羞不是什麼大事。”
言着放下捂臉的手賴在盛舒肩膀上裝深沉,盛舒繼續淡定補充:“喜歡他的人不少,但你可以近水樓台先得月。”
言着:“……?”什麼水?什麼台?什麼月?
我不是,我沒有,我就看看。
盛舒沖她投來我不相信的目光,言着氣得要捶她一小拳。
-
之後的一小段時間裡言着明顯有點提不起精神,接連打了好幾個哈氣。
盛舒看了眼腕表,為她指了條明路。
她兩根手指捏住言着的下巴,把她的臉往後面的安全出口處轉:“看見那裡沒?”
言着半眯着眼點頭,盛舒繼續說:“偷偷從那溜回教室。”
“這不好吧,”言着裝模作樣地糾結,忸怩開口,“小女子這還想再陪陪你。”
盛舒一口回絕:“不必,趕緊走。”
言着高傲地揚起腦袋沒什麼威力地哼了幾聲:“這就告辭。”
後面的安全出口連接通向戶外的樓梯,言着貓着身子從過道離開,出了多功能廳才長舒一口氣。
她待在二層樓梯的平台上,一隻手虛扶住欄杆,視線往下看但未挪動半步。
樓梯周圍層疊掩映着茂密的樹枝,這裡的燈光又暗,她擡頭望天上的月亮,雲給它蒙了層薄紗。
她能意識到自己的狀态不太對勁,像是有一種怅然若失鑽進她的心髒。
言着歎了口氣,準備順着樓梯往下。
燈光影影綽綽,一聲悶哼突然傳到她的耳朵裡。
接着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但很快歸于平靜。
言着大着膽子往下走,她刻意将腳步落得很輕,一級一級摸索着踩實落定,她依稀看見有人影蜷縮着坐在最後一級台階上。
她繼續往下走,離人影還剩下大半截樓梯,她突然覺得這背影有點眼熟。
那個人的右手摸上腳踝,輕按了下疼得嘶了一聲。
是程節。
暖黃色的燈光籠在他身上,言着鬼使神差地站在原地不動彈。
還是程節先發現她,他似乎聽到後面來人的細微聲音,勉力支撐着自己踉跄起身,他轉了半邊臉往後看,眨眨眼驚訝中夾雜着驚喜。
他們的視線隔空交彙,刺啦一聲撞在一起冒出星星點點的火花,很快又消失不見。
程節的臉色不太好,言着大跨着幾步上前,在他旁邊站定,一雙手糾結着要不要扶住他,她語氣關切:“程節,你還好嗎?”
程節疼得暈暈乎乎,見她關心詢問還是強撐了點笑意,搖搖頭回她:“我沒事,還可以忍受。”
最終言着還是上手扶着程節坐下,他又沖言着笑笑。
他臉上的笑比天上的月亮淡,但比單調的月亮要更好看,他繼續說:“言着,晚上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