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的細雨落在地上,絲絲繞繞浮起迷蒙的水霧,言着籠着漫漫的涼意踏雨而來,稍顯慌亂的步伐從撐開的傘面下穿行而過,她快速幾步進入躲雨的屋檐下。
現在正是春向夏過渡的季節,氣溫逐漸升高。這場雨來得出乎意料,言着出門的時候還是個大好天,公交車離目的地還有兩站的時候開始大雨傾盆。
好在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她在站台等了片刻,雨就漸漸小了下來,趁着雨将息未息匆忙趕到聚會的地點。
外面浮躁的熱氣在她踏進商場之後和空調的冷意來了個碰撞,讓言着感受到了一點寒意,更何況之前還沾了點水氣。
她放下捋起的衛衣袖子,衣服堆起的褶皺變得平順,右手理了理額前沾染雨水的劉海,松散的頭發柔軟地垂落在肩膀上。
言着剛将身前的幾绺頭發撥到身後,就聽見不遠處的地方有人在喊她。
“這裡,這裡!言着!我們在這裡!”
言着偏頭望向聲音的來處,果然看見熟悉的人,她擡手打了個招呼,擡高了點聲音:“來了。”
程節就看着她從隔絕在外的雨幕中現身,而後一步一步向前走來。空氣中的潮濕沾染上言着的眼角眉梢,她整個人像是浮在朦胧中。
距離越來越近,他低垂眼眸收回視線,很小幅度地偏頭将視線落在場地中間擺放的氣球上,再在耳畔響起他們說話聲音的時候恰到好處地側過臉面向他們,帶着點微笑認真聽他們的對話。
宋珮珮疑惑地開口,翻開自己的小包給言着翻找皮筋:“诶,言言你的頭發怎麼散了?”
言着将頭發往後撥一撥,回她:“皮筋剛剛來的路上斷了,我也沒帶其他的,就索性散着了。”
宋珮珮翻找無果,無奈向她攤手:“我今天還真沒帶。”
盛舒也無奈地攤手:“我向來沒有。”
程節搭在包上的手微動,往邊緣移了一點,手伸開又蜷縮,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最後也沒說話。
“沒事沒事,倒是你們怎麼來得這麼早?”言着按亮手機,将屏幕對着他們晃了晃,“現在才八點半,我還以為我是第一個到的呢。”
盛舒雙手在胸前比了個大大的叉,身體後傾一臉無辜:“我可是他們之中最晚到的。”
鄭君淮嘿嘿笑了兩聲:“這得說說我們程節,他可早早就到了,嚴重提前了我們的到場時間。”
程節腼腆地笑了笑,沒反駁。
“好啦好啦”,宋珮珮拉着言着的手臂,把她往密室逃脫的門口帶,雀躍得要飛起來,“我們快進去看看。”
他們一行六個人,三男三女,都是同一個高中的同學。在糾結過後,他們挑選了最适合的本子《時間不定》,難度适當,恐怖指數低,分為三組雙線任務。
夫妻線,母子線,兄妹線。
言着盯着夫妻線上标着的中恐若有所思,她的視線輕輕掃過宋珮珮,發現她正看着桌上的六個紙團陷入糾結,皺着眉終于下定決心從中挑了一個,将結果完全交給運氣。
盛舒随手挑了兩個,将其中一個遞給了言着,自己打開了剩下的那個。三個男生也很快地挑好了紙團。
宋珮珮打開紙團的瞬間表情愣怔,緩了緩生無可戀般地趴在言着的肩膀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剛剛抓阄的那隻手。
言着笑着點宋珮珮的腦袋,壓低聲音問她:“怕了沒?”
“我真的怕了,我個倒黴蛋。”宋珮珮哭喪着臉,從言着的肩上滑去盛舒的肩上,抱着盛舒頹着身子,片刻又直起身體給自己小聲打氣,“沒關系,我可以。”
言着悄悄抽走宋珮珮手裡的那張紙,換上自己的那張,她沖宋珮珮眨眨眼睛。
宋珮珮一開始還不解,反應過來就沖着言着“嗚嗚嗚,嗚嗚嗚”。
言着好脾氣地怼她:“又菜又愛玩。”
宋珮珮繼續:“嗚嗚嗚,感謝言妹妹的大恩大德,嗚嗚嗚。”
結果很快就出來了,言着程節夫妻線,盛舒宋珮珮母子線,趙野鄭君淮兄妹線。
一旁的盛舒帶着宋珮珮去入口準備,趙野和鄭君淮正在為了誰是兄誰是妹大打出手互不相讓,這樣倒顯得言着和程節這一組極度安靜。
言着對程節早有耳聞,不過僅限于耳聞,他們所在的六班和十二班在兩個不同的方向,她很少有機會能見到程節,而程節也足夠低調,所以基本上沒什麼交集。
在她出神落後幾步的幾秒鐘裡,程節恍若沒什麼靈魂一般走到場景門口,後背緊繃,一個人在交界處站得格外挺拔。
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程節懊惱地抓緊身上斜挎的包,轉頭垂下眼睛看言着腳前的那塊空地,言着覺得她現在面對的好像是個做了壞事的小孩子。
她之前聽他們講過,這是程節第一次玩密室逃脫,看着他不自覺流露出的緊張,言着更秉持着要照顧好新手的想法,沖他笑了笑安撫他的情緒,之後先他一步踏進場景。
等程節也跟着走進來之後,身後的門被貼心地合了起來。
在黑暗中程節能感受到言着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而他隻能一手扶着牆一邊強裝鎮定地跟着前面的窸窸窣窣聲。
“我叫言着,着落的着。”言着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程節正抿着嘴小心試探腳下的路,聽見言着的聲音還有些恍惚:“嗯,我知道。我叫程節。”
言着輕輕嗯了一句,又往前走了幾步,好像踢到了東西,那東西聽起來像是骨碌碌滾了幾圈的樣子。
她頓住腳步,程節也跟着停下。
言着蹲下身在地上摸索,摸到了骷髅頭一樣的東西,她淡定地把它移到最邊上,片刻又覺得不太好,把它撿起來捧在手上。
突然一陣淩亂的腳步聲響起,片刻又恢複安靜。
黑暗中有一根手指點了點程節的後背,他吓得瑟縮了一下,整個手掌按住牆壁。
接着一隻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一個健步擺脫束縛,就在往前出溜的過程中直接撞上了言着。
言着被撞得踉跄撲倒,悶哼一聲,手上的骷髅頭咔哒被大力按在地上。
“你還好嗎?”程節也聽見了聲音,穩住身形的第一時間就摸黑去拉言着,言着借着他的力站起身,程節乖巧地縮在一邊捂住臉,向言着道歉,語氣滿是歉疚,“……對不起,都怪我。”
“我沒事,就是道具碎了,”言着活動了下手腕,低身撿起碎成幾瓣的骷髅頭,象征性地找到它的額頭,然後安撫地拍了拍,邊往前走邊繼續回他,“我真的沒事,道具拼拼還能用。我們趕緊走吧。”
“好。”
程節依然乖巧地一步一步跟在言着的身後,努力不發出任何聲音,不給言着再添麻煩,但很快扶住牆壁的手就遇到了阻礙。
他嘗試往邊緣探索,才發現那裡應該是一個衣櫃。稍顯粗糙的手感讓他不自覺腦補出荒山野嶺恐怖小屋并且小屋的衣櫃裡藏人的情景,他瑟縮了一下開始思考這時候掉頭還來不來得及。
雖然已經做好了不多的心理準備,但是那個披頭散發還穿着白衣服的人從衣櫃裡出來的時候還是吓了他一大跳,并且間歇性伴有一種預言成真了的詭異感。
再配上前邊悠悠然升起的燭火,給本來未知的恐懼更添了幾分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