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心擡頭看了賀松一眼後,略微有些驚詫,旋即低下頭還要出去搬。賀松一把攥住艾心的細胳膊,把她生生拽回屋裡。
“我搬得快,你在屋裡幫我接着,别出來。”也不等聽見艾心的回答,賀松就徑自沖進雨裡。
艾心一回隻能拎兩盆,但這男人身高手長,一回能拎三四盆。
兩人配合默契,三四趟便搬完了。
穿着雨衣的賀松站在門口,整個人跟個落湯雞一樣。他衣角褲腿上滴淌下來的雨水,在鞋子周圍彙聚成一灘汪洋。
門外雨勢不減,賀松在腦海中盤算剩下的貨,大概還需要多長時間才能送完。
正想着,一條素白羸弱的胳膊伸到他面前,遞過來一條淡粉色的毛巾。
賀松伸手接過毛巾擦頭發,他眼尾餘光瞟到門裡面的那些花草,不解地問道:“那不是有遮雨棚嗎?咋還要搬進來?”
艾心一邊在吧台給賀松倒熱水,一邊半開玩笑似的說:“這些經過特殊培育的名貴花卉,是顧客臨時寄存在店裡,明天早上會空運到白洲。
遮雨棚隻是起到暫時緩沖的作用,它們扛不住大風和暴雨,一定要搬進室内。花比人貴,那其中一片葉子要是被雨淋壞了,我就是打十輩子工也賠不起。
給~你喝點熱水暖和一下吧,今天真是謝謝你了!”
賀松去接女孩手中的玻璃杯,指尖擦過,他忽然察覺到她的手指好冷,像一塊冰。
目光上移再看向艾心的臉,摘了口罩之後,她的劉海濕哒哒地斜躺着。
白到近乎沒有血色的鵝蛋臉上,是一雙圓亮清透的荔枝眼,小巧挺直的鼻子和淡粉色的嘟嘟唇。
雖然乍一看是甜美可愛型,但那對兒圓溜溜的大眼睛裡,還有一絲被隐藏起來的犀利和狡黠。
絕對是一朵霸王花。
艾心歪頭看着賀松,不明白這個大高個怎麼木呆呆地,她揚起一個溫柔甜美的笑容,仰頭問道:“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你叫什麼名字啊?”
賀松瞧着艾心那張明媚甜美的臉,竟不自覺得開始心跳加速,血氣上湧,皮膚發燙。
他怕女孩察覺出來什麼異樣,強硬轉動自己那僵住的脖子,從艾心臉上撇開目光,轉過頭悶聲說道:“賀松,加貝賀,松樹的松。”随後還掩飾性地喝了口水。
熱水氤氲,一口下肚五髒六腑都暖乎起來,也溫暖了他這陰冷潮濕的一天。
21:00鐘 甘洲西部 希亡盤山道
黑色超跑行駛在山路上,擋風玻璃上的雨刷瘋狂擺動也刮不盡雨水。虞丘鶴隻能從水流縫隙裡勉強分辨出前方路況,下的雨太大還有雷閃她也不敢開飛行模式,隻得慢慢開。
偏偏這一段還是盤山公路,左邊懸崖,右邊絕壁。
虞丘鶴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全神貫注盯着前方路況。
這條盤山公路以刺激兇險度和死亡人數,常年高居四洲榜首,所以被稱為希亡之路。
突然,車載懸浮屏提示前方陸續有碎石滾落。造成事故原因的主要目标物暫不清楚,建議躲避。
虞丘鶴心裡咯噔一下,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右側面山坡峭壁上的碎石,就哐哐哐砰砰砰地砸在了車頂和車前蓋上。碎石卷起塵土夾雜着雨水,徹底糊住了擋風玻璃。
虞丘鶴迅速擡起油門,猛踩刹車緊急制動。車子在濕滑的路面上微微左右擺動了兩下,之後才慢慢停穩。
不過,虞丘鶴隐約覺得這還沒完。
果然,緊接着一陣更大更多的碎石密集地砸在車頂。随着碎石滾落,一具肉身撞擊車頂發出砰的一聲沉重悶響,在虞丘鶴耳邊回蕩開來。
車身上下顫動不止,她不受控地一頭撞向方向盤,眼冒金星。
他也從車頂滾落到前機蓋上,繼而又砸在地上。
短短幾十秒,發生的事情紛繁雜亂。虞丘鶴現下隻覺得雙目腫脹,太陽穴突突突地跳個不停,腦子嗡嗡疼像要炸開了似的。
她擡指輕輕揉按太陽穴,試圖緩解一些疼痛。
過了一會兒,虞丘鶴擡眼順着前大燈往不遠處細看。掉下來的好像是個穿着黑色外套,白色T恤,淺藍色牛仔褲的男人。
天太黑,雨太大,隻能大體猜測是個男人。
虞丘鶴有些猶豫,到底要不要下車去看看?
這荒郊野嶺,按理來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如果不下車是絕對安全的。大不了就在車上住一晚,明早叫救援或者讓林立來接。
但……
他就橫躺在路中間,大雨沖刷着額頭上的鮮血,把淺色T桖都染紅了。
權衡許久,實在受不住内心的好奇與折磨,虞丘鶴拿起副駕駛上的傘開門下車查看。
側躺在暴雨中的平隐之被密集的雨水拍打沖刷,額前碎發濕淋淋地貼着眼皮,眼睛口鼻全被雨水封住。一口氣憋在肺裡,喘息困難。
他恍惚間看見一個身材高挑,金發黑衣的女人撐着一把黑傘,于逆光中向他走來。
女人緩緩蹲下身把傘遮在他的頭頂,而後又伸出修長細指,将他額前的碎發撥開。
女人金色的頭發被車燈映照,籠罩出一圈淡金色的光暈。像極了平隐之小時候看的故事書上,那高貴聖潔的天使姐姐。
還沒來得及細看,平隐之眼前發黑就要暈過去,他嘴唇嚅動吐出無聲的五個字:“姐姐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