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人？”絲尋提起雙劍警惕看去，隻見不遠處的一棵樹後匍匐着一個灰色的身影，像是倒在地上。

那人不再說話，隻傳來微弱的咳嗽聲，絲尋忽然想起山神交代她幫忙的事。該不會是那個小子吧？

她小心走過去，一把将趴在地上的人提了起來讓他靠着樹坐下，果真是一個瘦弱的小子，長相有些秀氣但臉色卻蒼白得很，個子也不高，看起來比自己還小。

“你是誰，怎麼在這裡？”絲尋雖然知道他就是山神說的那個小子，但還是多問了一句。

“我，我叫歸訣。”看着他虛弱地開口，絲尋從包裡拿出一小壺水和一塊餅遞給他。

“謝謝姐姐。”歸訣一臉感激地接過，随即狼吞虎咽吃了起來。

等歸訣吃喝後，絲尋才追問他的身份。她原以為像這種被逐出去的孩子會對陌生人懷疑警惕的，卻沒想到他面對自己如此坦誠，一股腦兒将自己的經曆告訴她了。

和山神說的大差不差，他的母親被外來的除妖師指認為妖女，用了一些法子使她顯露真身，随即一命嗚呼。而他父親被這樣的景象吓破了膽，瘋瘋癫癫後墜落山崖。除妖師解決完一切後就離開了，可村民卻把這些年進山被虎狼吞食和迷失深山的村民之死全都歸咎在他母親身上，将他趕出了村子。

“那人看起來是方士裝束，前一天他給了爹一根蠟燭，讓他在半夜點燃放到娘身邊，娘就會現出真身，”歸訣神色混沌地回憶起當時的場景，“爹照做了，然後就是現在這樣了。”

“爹是個膽小懦弱的人，如果不是他，娘也不會死。”他說起自己父親的時候帶有一點恨意。

絲尋本想問他是否相信他母親，但看他這副樣子也不好再問了，于是問起那方士和村民的情況來：“那人既然要除妖，為什麼不帶走你？村裡的人真的隻是想把你趕出嗎？”

歸訣迷茫地搖搖頭：“我不知道，那人說讓我好自為之。我娘很好的，村裡人明明都很喜歡她的，但他們太害怕了。或許是因為還記得娘，他們隻是将我趕走了，沒有對我做什麼。”

絲尋有些不相信村民有這樣的好心，連無辜的路人他們都下得去手，面對妖的孩子怎麼可能心軟。而且他從小就沒離開過村子，要獨自下山去找生路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保不齊在路上就沒了性命。她敲了敲自己的頭，覺得自己經曆的實在太荒誕，什麼神妖都出來了，完全颠覆了自己的認知。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是不是瘋魔了，或是要死了，才會出現這樣的幻覺。

但她也沒糾結多少，很快想到了另一個問題，如果神和妖真的存在，那麼鬼也會存在嗎？如果有鬼存在，那些死在這座村子裡的人為什麼一點報複的手段都沒有？人們常說鬼怪害人，但她在史書裡讀到那些奸佞的事迹時就會想，那些被害死的忠臣何不化為鬼魂報複。想得多了，她就覺得鬼怪之說和自己是鬼童一樣的說辭一樣虛假，得虧村民信了這麼多年。

婆婆也在給村民看病時說過鬼怪纏身什麼的，但長大後她就不在絲尋面前提到這些。絲尋正是因為知道自己的來曆是婆婆編造的，所以對她對疾病的說辭都報以懷疑，但那些村民偏偏又認為有效，對何盼玉信得越發真了。

“你為什麼相信我，還把這些事都告訴我？”絲尋問他。

歸訣淺淺笑了笑：“因為姐姐在做好事。你們剛才說的話我都聽到了，我見過他們把那些人埋了或是直接扔到山上讓野獸吃了，什麼都留不下的。”

絲尋想着這小子可以作證，又問他有沒有自己可以挖出來或找到的屍體。

“嗯，我想姐姐應該都找不到了，最近扔的都過了半個月了，肯定被野獸吃完了。姐姐現在還是快走吧，不然等村長他們發現就走不了了。”歸訣憂心忡忡地勸她。絲尋看着他虛弱的樣子，想着先帶他走，不然到時候她和村裡人打起來，萬一有人向他發難就糟糕了。

“我先帶你離開這裡。”絲尋沒給歸訣拒絕的機會，說着就将他背了起來，這小子因為生病而消瘦，背起來挺輕的。

歸訣看着那條通往外面的路，忍不住紅了眼眶。他雖然沒有離開過村子，但聽爹娘說過這條路，以前總是想着能離開村子出去看看，便把這條口述的路記得特别熟，沒想到現在隻有自己一個人能離開。

“歸訣，你有沒有見過你們的山神？”絲尋忽然問他。

歸訣眨了眨眼，最終沒有哭出來：“嗯，見過的，我喜歡到廟裡玩，廟裡有一個叔叔，他說他是守護這座山的山神。不過三年前就看不見了，我還把這件事告訴過爹娘，爹不相信，娘說我看不見是因為我長大了。姐姐也見過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