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說我是妖,可是我并不覺得我和人有什麼不同,我是被翁翁和婆婆撫養長大的,後來又拜了師娘,我和大家明明都一樣地吃喝拉撒、讀書練武,怎麼會是妖?”絲尋又辯駁道。
“哼,那是因為人的眼睛隻能識别軀體,你在外表上同她們又無甚區别,自然把你當人一樣對待。但如果她們知道你是妖了,那便不會再這麼好心對你了。說真的,托為人身有什麼好呢,你該不會和那些小妖一樣是為報恩來的人世吧?”
說到這裡,山神似乎有了興趣,說起來話滔滔不絕。
“那樣的小妖我也見過幾個,為人順手一幫的事甘願舍去修煉一道隻為報恩。普通的報恩也罷了,有的非要做什麼當牛做馬、或是共結連理,等到百年,也随着人化為了泥土,空枉百年修行。”
絲尋默了默:“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山神“啧啧”一聲:“按你這麼說,我收留你一晚,豈不是可以把你留在這裡陪我一輩子閑聊?”
“這怎麼可以?”絲尋立即站了起來,瞪大了眼睛,“報恩有前後,我要先報師娘的教導之恩呢。再說這個地方也是我自己找到的,同神君有什麼幹系?為什麼要報神君的恩?”
“那木杯你擲了三次結果都不理想,如果不是我,你能留在村子裡?”
絲尋越聽越覺得他在胡攪蠻纏:“那是我動的手腳。再說神君雖是山神,也不能把這山的每一寸土地都據為己有吧。神君氣量能吞山,怎能同我一個凡人計較呢?豈不是折煞了山神的名号?”
或許是太久沒說這麼多話的緣故,山神隻覺得新奇,并沒有發怒,然後問了她的去路。
“雖說我對你無加恩,但也收留了你在廟裡一晚,你便幫我做一件事吧。”
“什麼?”絲尋沒想到山神既為神了,也有無法做的事。
“你從這村子繞出去,十裡外的林子裡有一個被逐出去的小子,無家可歸,如今快病死了,你幫我救他一命。”
“他既然在山上,神君為什麼救不了他?”絲尋不解。
“他是被村子裡的人逐出去的,我隻能護着他不被凍死餓死,疾病我沒法祛除,需要人間的大夫,”山神看出絲尋又要追問,先開口堵住了她的話,“他的母親就是我說的那種小妖,因為妖身識破同他父親一樣最終都沒落得好結果,如今都已歸于塵土。村裡人哪裡容得下他,便将他逐了出去。”
“可是我見村人都很虔誠地敬拜神君,神君何不托夢于他們,讓他們把那小子留下來?”
“就說人眼隻瞧得見表面,你隻知道他們虔誠,卻不知這份虔誠隻是因為他們想為自己所做的事尋個借口罷了。他們并不聽我的,否則我當時不允許你留村時那老頭就不會再允許你動手腳留下來。”
前三擲竟然真的是山神的安排,絲尋覺得不可思議,繼而又是疑惑,所以後面動手腳村長和山神都知道,可他們為什麼不指出來呢?
山神似乎洞察她的想法,繼續解釋道:“你别瞧他們收留你時待人和善,實際上你的包袱早被他們收走了。請示我隻是做一個樣子罷了,他們原本就想着把你留下掠奪你的錢财而已。若不是我使些法術把你弄到這兒來,你現在恐怕已成了他們的盤中餐了。”
難怪山神說對自己有恩,聽了這番話,絲尋怒從心起,想着明早一定要找村長算賬。
“我不是第一個被當盤中餐的吧?”絲尋看向山神。
山神的身形清晰了些,已經和那神像有幾分相似了。他點點頭,說今年年初就有,隻是那個時候到這兒來的人還不多,因此也沒做成幾樁,但近來因為因為平谷縣澇災的原因,經過這邊的人多了一些,為避免懷疑這事自然是做不成了,不過看絲尋是一個小姑娘這才想着或許能下手。
絲尋聽了這些話氣憤不已,本來還以為他們是好人,沒想到竟然打着這樣的算盤。自己又不是不會給錢,給多點都無所謂,但謀财害命實在是太過分了。這也堅定了她要找村長讨要說法的決心。
“知人知面不知心,這次也當吃個教訓,一個人莫進這樣的村子。我知道你想要個說法,但是村裡人多勢衆,你縱使有些武藝也根本不是對手,還是早些離去吧。”
“神君神通廣大,既然能救下我等,為什麼還要和他們同流合污?”
“同流合污這個詞也能用在我身上?”山神不在意地笑了一聲,“草木枯榮、山川漲落本就是自然天理,我隻要護着這座山就可以了,旁的我不能再多幹涉了。那小子是她的孩子,小時候也常常‘神君’‘神君’的喊着,因此多護了一會兒。”
絲尋答應了山神,既然他救了自己,自己幫他救那個孩子也是應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