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界，位于幽冥與生界交彙的縫隙之中。四野常年昏暗，天地靈力紊亂，亡魂與遊魄徘徊不去，乃是仙界諸洲極少踏足的異地。

唯有一處例外——鬼市，這片灰霧缭繞的地下交易場，便是整個鬼界中最繁華、也最詭秘的所在。

“别摘兜帽。”陸硯的聲音從特制鬥篷中傳來，帶着他慣有的警惕，“這兒多半識人于魂，一旦暴露身份，麻煩不少。”

沈卿塵輕輕颔首，身披黑金密紋鬥篷，隻露出一雙清冷的眼。他望着前方鬼燈高懸的街巷，靈魂之火在風中搖曳，那些攤位上擺着的，是東洲從未見過的奇珍異寶：

腐月髓、幽影綢、噬神骨、灰燼丹、斷情果……還有被封印的魂靈獸、帶怨意的古陣盤、哭泣聲不絕于耳的殘魂鈴。

“你看這個。”陸硯忽然蹲下，指着一塊黑金鱗片狀的礦石，“這是‘幽紋玄鐵’，煉器之上堪比雷霆星砂，東洲煉器師求而不得。”

沈卿塵低頭看他，眼角淺淺一挑：“買。”

不遠處的攤主正是一具穿着喜服的女屍，頭顱卻擰得死反，她似乎“笑”了一下，幹癟手指點了點價格：三十滴精魂液。

陸硯略皺眉：“敲詐。”

沈卿塵淡然：“你忘了我們在斷魂嶺換來的魂晶？”

“你早算到了？”

“沒你聰明，隻是你總喜歡看稀奇的雷類晶體，我順手多收了些。”

陸硯望着他眼中隐隐浮動的笑意，忽然沒說話了，隻是把鬥篷攏緊些，遮住自己泛紅的耳尖。

他們繼續向前逛。

兩人仿佛早已形成默契——誰看上了什麼，另一個便不會多問，直接掏出所需。

其中一攤，有一面古鏡，鏡面冰冷如水，傳說可照見“内心執念最深之人”。陸硯與沈卿塵一前一後望了一眼，彼此卻都沉默着移開了視線。

鬼市霧燈漸亮，人聲與非人聲交織成一曲詭秘混響。

他們買了許多珍稀材料，陸硯收了一枚以雷紋封印的“堕魂戒”，沈卿塵則換了一本《斷魂陣圖》，還取走了一滴“魂離真水”——據說可解極寒極毒。

逛到最後，兩人站在一座高塔上俯瞰整片鬼市，霧海如潮，燈火點點，有鬼魂在歌，有幽靈在笑。

沈卿塵忽然輕聲道：“若不是魂氣太重，這地方倒也……挺有意思。”

“你是說這些東西，還是——”陸硯頓了頓，低頭看他，“你跟我一起在這？”

沈卿塵轉過頭，望着陸硯那雙帶着少許倦意的眼，像是沉思片刻，才輕輕一笑：

“都有吧。”

風吹起他們鬥篷的邊角，兩道身影在鬼界的霧光之中靠得極近。

沒有人說破那種情緒，但也不需要說破。

有些好感，潛藏在舉動之間——為對方擋過鬼修的殺氣、在混亂中第一時間抓住彼此的手、不動聲色地為對方遮風，或是，在萬魂塔前，彼此眼中都隻倒映着對方的身影。

離開鬼市時，兩人沿着一條少有人走的魂骨古道前行，地脈扭曲，鬼氣濃重，竟察覺到了空間波動微妙不穩。沈卿塵指尖一動，施展靈息探微術，隐隐察覺前方有陣法殘痕，似為封印陣。

陸硯凝眸：“這裡不是地圖上标記的傳送古陣？”

“是破陣的靈魂反噬之力。”沈卿塵蹙眉，“有人被困在其中。”

兩人對視一眼，沒有遲疑，便一前一後步入那片陣域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