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暴雨沒有停。考察隊取消了外出活動,我們聚在船艙裡,喝熱飲、放紀錄片。有人提議跳舞,說要舉辦“極地晚宴”。
燈光調暗,船艙被布置得像一間臨時的舞廳。他走過來,站在我面前,伸出手:“跳一支?”
我看着他的手猶豫了兩秒,終究還是放下了杯子。
音樂輕柔,節拍緩慢。他跳得不算好,卻很認真。他的掌心溫熱,像春天從袖口探出的風。我被他拉着轉了一圈,不小心踩了他一腳。
“抱歉。”
他輕笑:“沒事,這一下我能記一年。”
我低頭悶笑。
“我剛剛其實很緊張。”他說。
“你跳舞還會緊張?”
“不是跳舞,是你願不願意跳。”他望着我,神情像雨夜裡浮冰上的鲸——沉默,又勇敢。
我垂下眼:“你總說這種讓人心軟的話。”
他沒說話,隻輕輕将我往懷裡帶了一點。我們就那樣站在微暗的燈下,慢慢晃着,像在搖晃一段不确定的未來。
“你還記得你那天說的嗎?‘你先下船了還記得我,再說吧’。”他輕聲問。
“嗯。”
“那我現在就告訴你,我一定記得。”他說完像松了一口氣,“你不用馬上答應我,也不用擔心,我會等的。”他頓了頓,笑意帶着些許無奈,“但是,我希望你知道,我願意在這裡等你,無論多遠,無論多久。”
我擡頭,看着他那雙認真而溫柔的眼睛。雨還在下,船艙的燈光像是隔了一層輕紗,我們的影像在微弱的光影裡交織,彼此無言卻心意相通。
“我不知道你在等什麼,但我想,我的答案是——我也會記得。”我輕聲回應,聲音似乎被這船艙的音樂吞沒,但他依舊聽得清楚。
他愣了一下,眼神中的光亮像是突然透過了濃雲的縫隙,照亮了我們之間無形的距離。
這就是我們之間的距離,一個可以在暴雨中前行的距離;一個可以在極夜中等到黎明的距離。
音樂緩緩停止,我們還站着,像兩顆沒有去向的星,彼此守望。漸漸地,船上的人群開始散去,留下了我們和這份沒有過多言辭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