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罷，蘇諾陷入了沉默。

見她這樣，慕雨内心輕歎一口氣，她很抱歉打破小女孩對新師門的幻想，但是告訴她這件事是一種負責。

至少她不希望後來，因為種種隐瞞，蘇諾也帶着遺憾與失望離開斫雲峰。

蘇諾确實很震驚，然而她的腦回路跟慕雨想象中有很大偏差。她暗歎——慕長老真好，這都沒有将蕭燃逐出師門！

師尊本可以隐瞞，卻選擇把難處告訴她，多次讓出選擇的機會，對待弟子的這份真誠實屬難得。

不過她在有離開丹峰的想法時，便在玄天宗諸峰中做好打算，選擇斫雲峰。如今也不會輕易違背自己的選擇。

再說，論窮哪有劍峰窮！

“師尊不必如此，徒兒并非知難即退之人。既然師門有此難處……那我賣給外頭的丹藥漲價便是。正巧我離開馮長老手下，煉制的丹藥品質也會提升。至于其他的，宗門大比時，我與師兄再赢回來。”敏銳地察覺到師父話裡的憂心，她寬慰道。

見她心意已決，慕雨不再多勸，隻是暗自決定要多護着徒兒們才是，不負他們的一片赤誠之心。

蘇諾輕松的語氣感染了她，讓她稍稍放松下來。

現在是師徒三人一同面對此事了，解鈴還須系鈴人，待蕭燃醒來再提吧。或許事情的确沒有那麼糟糕。

*

外頭糟不糟糕另說，反正蕭燃這邊感受是挺糟糕的。

他額間滲出冷汗，正在經曆經典的龍傲天金手指體内老爺爺劇情。

昏迷過去後，他如何也醒不過來，像是被反複拖入水中，體驗一輪又一輪的窒息感。

不知過了多久，他恢複意識，睜開眼卻不是師父，而是一片雷鳴響徹的空間。

若說之前的感受像是被拖入水中，當下則像是徹底沉浸在深海中，空無一物，無所依托。

在此處，隻有無盡的蒼茫與悲涼湧上心頭。

“小娃娃，你是誰？”一道渾厚蒼老的聲音從四周傳來。

像溺水者拼力抓住浮木一般，蕭燃掙紮地想要回應這道聲音，卻忘記了如何回答。

“是誰？我是……誰？”他喃喃開口，額發被汗浸濕，卻仿佛夢魇一般，難以清醒，無法思考。

“這是哪裡？”他隻能先掙紮問道。

“此處是你的心境空間，不要迷失自己——否則，你會被這種虛無蒙蔽。”

虛無？他似乎認識一位很重要的人，以實身化作虛無是她的拿手好戲……是誰呢？

終于，仿若一瞬靈光閃過，他将腰間玉牌摘下，看清了自己的名字。像是終于從水中掙脫一般，他捂住胸膛，用力呼吸着，尋找那蒼老的聲音。

“蕭燃。我名蕭燃。敢問前輩是？”

“蕭燃？你姓蕭？”老者反而驚訝道。“不知，你可認識一個名叫蕭明的人？”

心境空間内雷聲隆隆，蕭燃卻已注意不到了。“蕭明”這個名字已經太久沒有聽到，此時如驚雷般在耳邊轟鳴，回蕩。

他握着玉牌的手收緊了，強行壓抑内心的震撼。如今尚不知對方身份意圖，不是輕舉妄動之時。

“認識。不過同名同姓之人甚多，不知是否和前輩說的是同一位。”這是再次反問老者身份了。

“小友無需慌張，吾不過與叫這個名字的人有些淵緣罷。心境空間内，你不必遮掩，空間波動自會顯露你的心情。吾隻是僥幸借宿此間的一抹殘魂罷了。”

雖是這麼說，蕭燃依然警惕地感應着四方。他咬牙，這種不合常理的地方讓他感到極大的不安。

或許是為了安撫蕭燃，四方的空氣仿若輕輕歎了口氣般撫過他的身側，一陣波動後，老者的身影在他眼前慢慢顯現了出來。

但僅僅是一眼，蕭燃便如同定格住了一般，也明白了老者剛才為何那般發問——他的眉眼，竟與母親有幾分相似！

“呵呵呵，小娃娃，看來吾與你緣分不淺啊。”他撫須笑道。

見蕭燃依然皺着眉盯着他不說話，老者恍然想起這小娃娃過甚的警惕心，又補充道：

“此方是你的心境空間，除了你自己，誰也無法在這裡蒙蔽你。你若想一探究竟，便上前來吧。”

蕭燃便繞着老者打量了好幾圈，确認無誤後才暗自松了口氣。于是試探問道：“敢問前輩，您那位‘蕭明’是您的？”

“女婿。”

應完這句，老者終于沒忍住，暢快地哈哈大笑。手也沒閑着，趕緊在呆滞的蕭燃腦袋上薅了好幾下，雖然他的手沒有實質，隻是一抹殘魂的投影。

就這麼被薅了好一會，蕭燃才慢慢問道：“這……前，不對，或許我該叫您祖父……祖父，您怎麼在這，還是這幅狀态？”

“這便說來話長了。況且，吾魂魄受損，有很多細節，如今也很難想起。”

老者背過手，殘魂的眼神看向遠方，近乎凝實。他搖搖頭看向蕭燃，目光變得柔軟下來，除了親人重逢的欣慰，更多卻是憂傷。

似乎不想話題變得太沉重，他轉而說：

“即使在心境空間内，吾的力量依舊微弱，無法出現太久。這些事之後再提，不若先說說你的情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