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衡将書拿開了些，他胳膊長手長，即便另一隻手不攔着，任由季厭去夠也怎麼都夠不着。

“給我看看，”季厭整個人跪在凳子上，一隻手撐在他肩上，半個身子從他身前越過去夠那本書。季衡忍不住半摟住了她的腰，怕她一不小心摔下去。

“我剛剛看到了，下面畫了幾張牌，我決定了，我們去那裡玩。”季厭努力夠了幾下，書的邊兒挨不着一點，倒是整個人失重了跌在了季衡的身上。

她下意識地便另一隻手也搭在了季衡肩上，想要爬起身來。

可他的一切都令她太過熟悉，她忍不住貼近他的頸側嗅了嗅，又捏過他的臉仔細看了看。

二人的距離近在咫尺，他能感受到季厭呼吸時噴灑在頸間的氣息，輕淺溫熱，惹得他的呼吸也有些亂了。

片刻後季厭索性坐在了他身上，試探性地抱了抱他，果然無論是溫度、觸感、還是味道，都令她無比熟悉。

“……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我怎麼會不記得你？還是說，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失憶了？”

“……”

懷中的溫暖令绯紅悄然爬上耳際，季衡從未想過他的師尊原是個如此放肆大膽的人。

她的每個舉動都似在撩撥，可她偏偏眸中清澈，未作半分他想。

季厭道，“你身上有種很熟悉的感覺，讓我覺得很安心。若是可以，我想日日和你待在一起。”

季衡心中湧起希冀，“阿厭，喜歡我嗎？”

“我不知道，如果這算是喜歡的話……我拿到了！”

季衡手中一空，繼而懷中也一空，季厭已經抓着書跳了下去。

“我赢了！讓我看看……找到了，萬芳樓！走吧，我們也去看看！”

看着季厭得意的神情，季衡瞬間回過神來，道，“那裡不行，換個地方。”

“為何不行？”

見季衡不答，季厭又道，“昨晚我已經退步了，這一次輪到你了，我們要講點公平。”

季衡沉吟片刻，道，“去也可以，最多三局，無論赢輸都要離開。

“你怎麼這麼多要求，”季厭嘟囔道，“我為什麼每次都要聽你的，不是應該你聽我的嗎？”

明明他才是那個小跟班，縱使再有錢，也該守好小跟班的規矩，乖乖将銀錢奉上……

好吧，這一條他已經做到了……但再怎樣，也不能，也不能妄想翻身做主人吧。

季厭的表情雖淡，但努力将不滿都寫在了臉上。她又看了眼季衡，見他仍不肯讓步，隻好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行行行，我答應你。”

隻是一個時辰後，她便後悔了。

牌這東西學起來容易，戒掉難。季厭小玩兩把又賺了些錢，便好似被釘在了牌桌上，怎麼也拽不走。

原來錢生錢如此簡單，早知道能如此，她也不用三天餓九頓，不是擔心要餓死就是要哪天晚上凍死在街頭。

而且，若是能賺個盆滿缽滿，便不用再受制于人……雖然也不算受制，但她更想要屬于自己的東西……

季厭一邊想着，一邊将手再次伸向牌，卻被人拉住了手腕，“你答應過我的，隻玩三局。”

季衡的動作溫柔又強勢，緩慢地拉着她往門口走去。

季厭皺了皺眉，很想不守這個約定。可她信手拈來的騙術此刻卻似不奏效了，明明腦中已閃過萬千個對策，她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内心一番天人交戰後，還是戀戀不舍地回頭看了看牌桌，毅然決然地走了出去。

從萬芳樓出來後，她便有些魂不守舍，對着街邊的美食也沒了什麼興趣，木然地跟着季衡走。

這夢中的一切都很美好，熱鬧繁華的街道，人潮如織，各種新奇小玩意兒與表演，好吃的食物，還有那些富貴人家才用得起的金貴首飾，如今都擺在面前任她觀賞挑選……

季厭的心神一瞬遊離，強烈的夢幻感襲來，可掌心的溫度，卻溫熱地有些灼人。

她似乎在實實在在地握着季衡的手，拉着季衡這個人，他明明美好的過分，像是一場虛幻的夢，卻又好似真真切切地在她身邊，令她連欺騙都不舍得。

……這與她以前做的所有夢都不一樣。

……她好像開始對夢中人産生了别樣的情感。

這個夢逐漸令她分不清真實與虛幻，她沉迷這個美夢不願醒來，可又害怕過分沉迷後一朝夢醒，轉眼一切成空。

“阿衡，如果……我隻是你的一場夢，你會怎麼做？”

季厭不想告訴季衡，他隻是她夢裡捏造出來的幻象，這有些太過殘忍了，倒不如叫他以為自己才是那個夢，一朝夢醒，兩兩相忘。

“如果阿厭隻有夢裡才會出現，那就讓這個夢永遠做下去吧，”季衡眉眼舒展，笑得好看極了，他看向季厭認真道，“阿厭，隻有有你的世界才是真的。”

有一瞬間，季厭幾乎要沉溺在那雙眼裡，那種溫柔又可靠的力量，讓她足以短暫地忘卻一切煩惱。

“好。”

“我們将這個夢永遠做下去吧。”

生逢一切皆苦難，既遇幸事，何不沉淪？

縱使虛妄一場，但她的歡喜卻是真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