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當她發現有人可以與她并肩而立,互為依仗的時候,她突然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她躺在床上,思緒飄散。
一個人的力量終歸有限,将魔君的事交由千山負責或許才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靈蠱……總須得盡快解決才是。
千年過去,魔君出世,一直隐匿在黑暗之中的魔族力量發展到何種程度也未可知,如今魔界主君的性子也未可知。
他們在明,魔族在暗,或許大戰随時可能開始。
屆時靈蠱便是拖累,而眼下,她離長離神女隻差一步……
半支起的窗,将縷縷清風送入房中,是春日般溫暖的味道,夾雜着花草的清香。
季厭推開門,隻見院中一人伏在桌上沉沉睡去,他的氣息輕緩平和,一如這拂過的清風。
白衣很襯他,幹淨清冽,在一片昏沉的天地間,永遠是最醒目的存在,叫她一眼便能瞧見。
她很喜歡寄風谷這四季如春的陣法,總有花草盛開,鳥雀常來。即便無人,也有自己的熱鬧。
可她也很喜歡終年不變的積雪,銀裝素裹之下,天地間似乎都幹淨了,獨獨隻剩下自己的呼吸。
季衡太累了,季厭在他對面坐了很久,直到星月高懸,他才睜開了眼睛。
“師尊。”他有些迷蒙,擡手去觸她,不巧碰落了手臂下壓着的幾本折子。
季厭的手快過腦子,接在手中的時候,一本折子恰被打開,她眼尖地瞥見了幾行字。
嶼國所傳千山書院弟子阿厭與太子周長赢欲結連理一事,實屬荒謬。修士當求仙問道,豈會拜求名祿,呈拜請山主嚴肅處理。
她不動聲色地将折子合上,放回了桌上。季衡此刻已然清醒,看着堆疊的折子沒有說話。
“醒了?我有些話想同你說。”
季厭狀似随意地開口,季衡的眼神一瞬暗了下來,他垂眼壓下情緒,再次看向她時,面上卻挂上了些許微笑。
“師尊想做什麼便去做吧,徒兒會永遠站在師尊身後,等着師尊回來。”
季厭的表情有一刻的怔忪,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隻是回了一個“好”。
翌日,朝陽初升。
季衡在寄風谷坐了片刻,屋内的季厭毫無蘇醒的迹象。
前幾日堆積的事務繁重,他将早點交給了青衣,先回了萬山之巅。
然而未至中午,一道急信便被送至殿内。
“你在信裡說的什麼意思?什麼叫都不記得了?”
季衡才到院中,青衣便迎了上去。
“仙尊如今隻記得自己叫季厭,瀚京人,其餘一概不知。似乎……”
“似乎什麼?”
“仙尊的心智,似乎也回到了年少的時候。”
青衣的聲音有些猶疑,竟出現了思考的能力,隻是季衡心中焦急,并未注意到他的變化。
季衡步子雖急,推開房門的動作卻很輕巧,似是怕驚擾了房内的人。
然而整個房中卻空蕩蕩的,目之所及都看不見季厭的影子。
“青……”季衡正準備問人,隻見一個腦袋好奇地從門後探了出來,令他一下子止住了聲音。
她眼睛亮亮的,探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後的青衣。
“你就是他的主人?”
季衡聲音有些幹澀,“你……不記得我了?”
男子的聲音有些無措,似乎還有些……傷心?
阿厭不明就裡,眼神不經意掃到他周身那價值不菲的衣着,立即笑道,“怎麼會呢!我忘了誰也不能忘了你不是!”
季衡眉間皺起,她這樣子明顯不記得自己,卻輕而易舉地裝出了一份熟稔的模樣,這與她平時的樣子實在大相徑庭……
季厭熱情地招呼他坐下,季衡看着被擺在面前的小碗,下意識地又接過了遞過來的粥勺,試探道,“你還記……”
季厭忙打斷道,“這粥味道真不錯,先吃先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見季衡沒有再多言,乖乖開始盛粥吃粥,季厭忍不住松了口氣。
什麼認識不認識的,她可不記得自己曾見過這号人物。
眼下這情況,若不是她瘋了開始白日發夢了,就是這男人瘋了認錯人了。
不過,這錢财都送上門了,沒有不拿的道理。就是這人看自己的眼神……
季厭的思索很快被打斷了,無他,這碗裡的粥太香了,她吃了兩口便再也瞧不見其他。
難得的美味與舒适,令人如身處雲端。
片刻後,她看了看自己不過吃了幾勺便空空如也的小碗,索性将盛粥的湯碗抱到了手邊。
囫囵又吃了一碗,覺着有些飽了,她這才有心思思索如何應付面前的男子。
她一邊慢慢吃着,一邊有意無意地打量着他。
原指着他吃完了,或許會随口說上幾句話,透露一些信息。
沒想到他什麼也沒做,隻是安靜又耐心地坐在桌邊看着她,甚至會在她吃完時及時遞上一條帕子。
季厭一時也沒了主意,她想了許久,也想不清楚這人究竟有何目的。
如此溫和周到,年紀又稍長于她,莫非……她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
不過若真是兄妹,那她先前說的那番話豈不是胡說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