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衡笑着,接過季厭手中的傘,“師尊,再回去晚點兒,今日的菜恐怕要涼了。”
翌日,直到夕陽餘晖灑進了課室,謝霜也沒有在書院瞧見季厭的身影。
她好像又騙了他。
謝霜又等了兩日,也未曾見着人影,從書院其他弟子口中也尋不到季厭的消息。
他們隻知她好像是剛入門的弟子,再具體的一點兒都不知道。
沒人知道她的身世,也沒人知道她住在哪裡,也沒人知道為什麼她一直不來書院。
她好像忽然從書院消失了一樣。
肖冉找到薄耀期的時候,薄耀期對着一堆信紙,面色凝重。
息诏與嶼國傳來的消息,好似将他們之間原本和諧的表象狠狠的撕扯下來,踩在腳下,甚至還不解氣地跺了幾腳。
維持了千年的和平搖搖欲墜,嶼國幾乎随時想要将息诏拆吞入腹,他們将手也伸到了千山,等着什麼時候來給他們重重一擊。
肖冉道,“院長,有人來問阿厭的事情了,他說這兩日一直找不到她,于是來找我報了失蹤。”
“失蹤?”
若是真的失蹤,季衡頭一個得瘋……寄風谷還會安靜到現在?
薄耀期将桌上的東西收拾了,道,“誰在問阿厭的事情?”
“謝霜,嶼國謝太傅府上的小公子,在書院幾年了,不知怎麼突然問起了阿厭。”
若是個尋常學生也罷,偏偏是嶼國太傅府上的,也不知此事是否與嶼國太子有關。
薄耀期皺眉道,“阿厭生性孤僻,原本是散修時便散漫慣了,雖因實力出衆被書院破格收入,但她得了特批,不常出現在書院聽課也實屬正常……若是他再來問阿厭,你便在這個基礎上再編一套說辭給他。”
“是。那阿厭?”
“沒事,以後她的事情你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行。”
薄耀期這一口斷定的樣子,倒是令肖冉愈發起疑。
像塞人進書院這種事情雖每隔幾十年便要發生一次,但能讓院長按照慣例塞完人之後,還能如此在意的,屬實是少見。
院長都稱其實力出衆……但他委實沒聽過這号人物,低調成這樣突然又願意入了書院,肖冉此刻忽然很想見到他們口中的這個阿厭,看看她究竟是何方神聖。
薄耀期心裡正壓着事,出了門便向群山之巅而去。
群山之巅除了日常處理朝政事務,也是季衡日常的居所。
這裡是千山最為高的山峰,山巅常年寒冷刺骨,屋頂覆雪,尋常人連登頂都極為困難。
也正因如此,這山巅之上極為寂靜,僅有朝會才會熱鬧些。
薄耀期遠遠便聽見冰裂的聲音,靠近了發現,季衡果然又在拓魚池。
這寒冰中的一汪水池被陣法所護,即便是在這山巅至冷處也不會完全凝結成冰。
季衡便在這極冷的水池中豢養着魚,這魚每次隻能養幾尾,還得精心侍候着。
薄耀期從這魚開始養,便有些饞,可惜隻能飽飽眼福。他暗自吞了口口水,說起正事。
“季衡,根據青衣傳來的消息,周長赢似乎早就對息诏下手了。他行事向來陰詭大膽,估計早就存了将息诏收入囊中的心思。息诏聖宮此次突然生變,不知是否與周長赢有關。”
季衡邊聽着邊将靈草揉碎了扔進水池,“兔子急了也會跳牆,周長赢将息诏逼到這種地步,息诏反抗不了,會将我們也一起拉進去,和周長赢一起下這步棋。”
“可是息诏安守在國内,最近并無異動,莫非,在此之前她們的手便已經伸到了千山?”
薄耀期将千山前段時間發生的事情翻來覆去想了一遍,也沒想到端倪。
“周長赢親自将她送進來的,隻是周長赢沒想到自己的棋子會比他更瘋,也拿他做了棋子。”
季衡笑意淺淡,但眸子卻是冰冷的,“這場遊戲師尊和我會陪他們一起玩。”
他手指輕揮,掃盡了殘餘的靈草粉末與身上的塵土,“最近一段時間,我恐怕無法留在千山,千山的事務暫且交給你了。”
“……季衡,你還是趕緊找個徒弟吧!”薄耀期一聽到這句話便頭疼,“我這都一千多歲的老骨頭了,天天幫你管着摘星樓就算了,每隔一段時間還要幫你管千山政務,我這把老骨頭真經不起折騰。”
“實在不行,你在書院随便挑一個,我先幫你帶着也行,以後咱倆也好清閑些。”
季衡沒搭話拍了拍他肩膀兀自走了,薄耀期隻能對着他的背影幹瞪眼。
他也不指望這番話他能聽進去幾分,若是這番話是栖竹仙尊說,或許他還能聽進去。
或許,他該找個時間拜訪栖竹仙尊了。
薄耀期難受歸難受,處理起千山的政務卻是熟門熟路。
千山還是個小門派的時候,季衡忙着四處打擂台搜集靈芝妙藥,薄耀期便趁着他打下來的名聲招攬各路修仙奇才,一路将千山從一個隻有兩人的門派,逐漸擴建成一方讓人難以忽略的存在。
等季衡将各派靈藥都薅的差不多的時候,回過神來,千山門已經不僅僅是山頂一座小小宗門。薄耀期是個從政奇才,将千山管理的井井有條。
當他将這麼大一宗門交到季衡手上的時候,即便是季衡這麼一個從未管過事兒的人,也被安排的妥妥當當,沒出過岔子。
薄耀期俯瞰偌大的山門,以及自己安排好的山主,便打算收手,去幹他籌劃了許久的夢想—開一家書院,擁有天下最多的藏書。
然而還沒等他開始,便被季衡拎了回來,他隻能重操舊業。
如今,他已成為舉世聞名的千山書院的院長,還得時不時被季衡拉過來幹活兒……
薄耀期一邊面色沉着自如地應付着一應事務,一邊又将季衡罵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