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病的那幾日,師尊親自下廚為他做飯。隻是,師尊雖然靈力高強,卻對廚藝并不十分精通。
她偏愛炖湯和直接烤炙,靈獸肉煮制後雖然寡淡,卻也有一絲鮮美,小時候的季衡吃的很開心……但她,似乎對那些食物的味道似乎厭倦了,幾乎并不會吃那些東西。
直到有一天,師尊帶他下山捉妖,然後師尊聞到了肉包子的味道。
那是與寡淡的水煮湯,水煮肉完全不一樣的味道,是一種鮮味。
後來,師尊從為數不多的錢中扣了一部分出來,買了一個肉包。
那個肉包被掰成了兩半,另一半被遞給了他。
師尊拿着那半個肉包咬了一口,隻一口,她就心滿意足到眼睛都微微眯了起來,仿佛吃到了什麼人間美味。
“剩下半碗,”下意識将桌上還剩半碗的雲吞推到對面,季厭才發覺哪裡不對。
現在的季衡不是當年的季衡了,他隻買了一碗,不代表他隻買得起一碗。
見季衡沒有及時伸手,她又準備将碗扒拉回來,卻被截住了。
“師尊,我還沒吃飯。”
對面男子望着她,眼神央求,頗有些可憐,季厭莫名又想到了他小時候纏着自己的樣子。
“你吃吧,”她收回手,撐着下巴開始神思迷離。
他的眼眸早就不複少年時的澄澈,這千年的時光雖未在他的臉上留下多少痕迹,卻盡數都寫在了他的眼睛裡。
如今那雙眸子雖滿是溫暖與笑意,可黑沉沉的,看不見底,比她都還來的沉穩與冷靜。
寄風谷雖已是黑夜,月上中梢,院中卻燈火通明。
季衡輕聲吃着雲吞,一時間寂靜的夜裡,蟬鳴聲逐漸顯露出來。
清風拂過山谷,樹葉窸窣作響,歲月靜好,一切安然。
“阿衡,你待會兒有空嗎?”
季衡點點頭。
季厭将她面前的書往石桌中央推了推,“先生布置了些課業,你對這些内容應該比我熟悉,不如,你幫我做了吧。”
她恹恹地,困得緊,恨不得下一秒就躺在床上。
季衡愣了一下,他同薄耀期打過招呼,季厭在書院中隻旁聽即可,并不算正式學生,自然也無需考核,至于課業是否完成,自然也聽憑自願,隻是沒想到她竟都做了。
他忍不住笑着點頭答應了下來,随後眨眼間,季厭便從對面的位置上消失了。
繼而屋内亮起的燈光也熄滅了下去。
萬籁俱寂,适才還在眼前的人仿佛又是他做的一場夢,隻有桌上的書昭示着她真切地存在着。
第五章
翌日,季厭上完課回寄風谷的路上,覺得昨晚将課業交給季衡寫真的是一個正确的決定,季衡在這方面的見解一絕,先生也給出了有史以來的最高分。
就在她正在思考,要不要以後的課業都交給季衡來解決的時候,烏泱泱一群人走了過來。
為首之人錦衣華服,被其他人簇擁着而來,季厭心中想着事兒,下意識地朝着小道一側避了避,讓他們過。
“等等。”一陣慵懶而含蓄的香味飄過,從她身旁經過的那人忽然停了下來,轉身看向季厭。
他身旁之人連忙給他避讓出一條路來。
那人,似乎是在同她說話?
季厭有些疑惑地回頭望了一眼,這才瞧見那人的樣貌。
不同于初見時的狼狽,他風塵仆仆的臉此刻俊美無俦,淩亂的頭發也用金玉冠高高束起,顯得矜貴又肆意。
似乎是發現了什麼有意思的事情,他勾起唇,輕笑道,“前輩,好久不見。”
季厭微微蹙眉,看着眼前這位太子殿下,忽然想到季衡形容他的詞,心思深沉。
他眉眼帶笑,身上雖帶了高高在上的矜貴之氣,卻被笑意中和,并不讓人十分有距離感。
少年人獨有的陽光在此刻明明耀眼奪目,又似乎藏着說不出道不明的冰冷,有種詭異的美感。
季厭道,“太子殿下,有事?”
身份被拆穿,周長赢笑意不斂,“果然什麼都瞞不過前輩。不知前輩是何門派,可是也來參加仙會的?”
他笑着,笑意卻不達眼底。
“……”和這人說話有點太費心思,所幸他樣貌實在生的好,季厭忍不住添多了幾分耐心。
這條小道本就狹窄,一行人浩浩蕩蕩聚在此處多時,此刻也吸引了不少弟子前來圍觀。
聽到周長赢說到這裡,紛紛轉頭去看季厭。
其中不乏有和她同堂上過課的,此刻看見二人碰面也心中升疑。
“與殿下相逢時屬榮幸,”季厭笑意疏離,“我不過是書院弟子,稱不上什麼前輩。”
“書院弟子?”周長赢笑了下,忽然又道,“既然前輩不想我喚您為前輩,不知我該如何稱呼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