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幻泡影,觸之即散。
如今,人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他忽然就都不想在意這些了。
既然師尊不會主動走向他,那他便主動走向師尊,如孩時一般,纏着她守着她,永遠也不會放開她的手。
“師尊沒有見過青衣吧,”季衡開口打破沉寂,擡手召出一個身着青袍的男子。
男子身上的氣息,正是她初醒時感受到的那股陌生氣息。
他不苟言笑,朝着季厭的方向隻恭恭敬敬地拱手行了一禮。
這男子的模樣瞧着有幾分眼熟,季厭忖了片刻,有些吃驚,“木偶?”
思及過往,季衡眼中流露出幾分笑意,“是當年雕的那幾個木偶,剩下六個不在這裡,他們有别的事要做,我不好貿然召回。”
不過是以前做的小玩具,沒想到季衡竟能将木偶幻化為活生生的人。
季厭捏了捏青衣的臉頰,溫軟又有些韌性,如同真人一般,她有些驚歎道,“如今的傀儡術已經可以以假亂真了嗎?”
“傀儡術可以讓他動起來,但徒兒還給他加了些小法術,讓他可以以假亂真。隻要不過多接觸,青衣便與常人無異。”
季衡接着道,“這個青衣是我留下來一直守護師尊的,他雖然不怎麼會說話,但是他的修為是最高的,這千年來從未出現差錯。”
世間滄海桑田,千年好像不過一瞬。
季厭忽然想起,“昨日我去了一個似乎是學堂的地方,聽一位先生在講仙史,不知那是何處?”
寄風谷附近學堂衆多,許多山上皆設有授業之處,隻是那些山間各有結界,若擅自闖入必會引起警戒,唯有他直接轄下的地界季厭方可暢通無阻。
季衡問道,“師尊去的或許是千山書院?書院有專門講授仙史的先生,師尊若是有興緻,徒兒可為師尊想辦法。”
季厭搖了搖頭,“未曾注意。我躺了千年才醒,對于如今的年月與這千年間發生的事一概不知,隻希望能聽人将這千年間的事講上一講。”
“既如此,千山書院确實是個不錯的去處,”季衡道,“不過最近千山書院似乎到了結課的時候,半月後再開新課,師尊或許要先等上半月。”
季衡溫聲說着,忽然憶起了什麼,又道,“師尊,這附近有一眼溫熱的靈泉,對于溫養靈脈很有用。師尊剛醒,正好可以試一試。”
溫泉在千山一處山谷中的河床上,周圍假山花草環抱,霧氣氤氲,适才走進便感覺到暖意與幾近飽和的靈力。季厭設下結界,半解了衣袍浸在溫熱的水中,緊繃許久的神經終于松懈下來。
這具身體靈力匮乏千年了,剛蘇醒時她又過于急切的吸納了太多靈力,此時才慢慢感受到靈脈細密的難受。
蘊含着靈力的溫泉水浸潤皮膚,暖意順着經脈緩緩流淌,季厭沒多久便在身心放松下逐漸睡了過去。
遠處的清風崖上,薄耀期低頭撸着貓,聽見來人的聲音頭也沒擡。
“在下身為書院院長,山主大人要送人進書院,總要給在下一個理由吧。況且今年已經破例一次了,再次破例,難免會惹來争議。”
季衡坐到桌邊,聲音極淡,帶着令人難以察覺的顫意,“她醒了。”
“你說什麼?誰?”
薄耀期撓着貓下巴的手忽然頓住了,片刻後意識到了什麼,顯得有些激動,“你師尊?你師尊醒了!昨日寄風谷的動靜,我道又是些宵小之徒來鬧事。原來!原來竟是是栖竹仙尊醒了。”
季衡道,“這件事情莫要聲張,若是傳出去,寄風谷恐不得安甯。”
薄耀期望着他的雙眼放光,懷中的玳瑁貓蹭了蹭他的手也沒引來他任何反應,不耐地從他懷中跳了下去。
季衡接着道,“剛剛同你說的事情……你尋個由頭,将她的名字塞進學生的名簿裡,容她在書院自由行走上課便可。”
“也不是不能以散修的名義破格錄入……不過,那我能去拜見一下仙尊嗎?”
“眼下不行,她才剛醒有些虛弱。你先打點好她入書院的事情,半月後她入書院你自會見到。”
若非知道他這些年把他師尊看的比什麼都重要,薄耀期定要以為他在推诿。
也罷,能讓這人眼中重新有了生氣,他晚些日子再拜谒也沒什麼。
“這次進書院的事我會處理好,不過我這裡剛好還有一樁事。近日息诏似乎有意無意在邊境鬧事,千山與息诏接壤的幾個地界都傳來消息,稱是息诏故起事端。我查看了今年來參與仙會的名帖,息诏此次也無任何宗門參與。”
“你疑心息诏有變?摘星樓那邊可有什麼消息?”
季衡忽然想到,嶼國太子不知為何昨日出現在早川城。早川城雖與千山接壤,但再往西經過一個城池,便是息诏。
“靠近息诏的摘星樓都在密切關注息诏的情況,但聖都被聖宗嚴密把控,隻傳出些息诏國主似乎生病了的消息。這則消息不知真假,本來難以證實,但聖都傳出的另一個消息,将這個消息基本坐實了。”
“若是國主病重,下一個國主便是聖宗的聖女,而聖女一旦繼位,便會再次遴選出新的聖女。你說的第二個消息與聖女有關?”
“是,也不是,”薄耀期道,“聖宗打算一個月後舉行降神儀式。”
降神儀式,息诏獨有的與天地溝通的秘法,讓天桑神樹為他們選出最有靈性的聖女。
聖宗便是為守護天桑神樹而生,他們将守護天桑神樹作為自己的使命。
然而這千年來,天桑神樹的神力愈發衰弱,息诏已有幾十年未能成功喚醒神樹,所謂的降神儀式不了了之數次後,聖宗也不再執着于降神儀式。
隻是如今,聖宗打算重啟降神儀式,也不知意欲何為。
季衡道,“聖都着摘星樓加派人手盯着……最近嶼國太子周長赢曾出現在邊境,你派人查一查他之前的動向。”
“周長赢也去了邊境?”薄耀期思忖道,“這家夥心思深沉,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息诏與嶼國之間,或許境況不容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