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阮輕輕撫摸着他的背,他微微喘息,冷汗浸濕額頭的碎發,就連睫毛上也沾了幾滴晶瑩的淚水,平日裡溫和而疏離的眼睛蒙上了一層水霧,變得狼狽而委屈。他沒有任何力氣掙紮,似乎自暴自棄地接受了在池阮面前的失态,身體靠在她身上,頭也無力地歪在她的頸窩裡。
他嘴唇有些幹澀,唇周長出了一些青色的胡渣,池阮一動不敢動,害怕移了位置又讓他不舒服,半晌,輕輕埋怨:“我待會問問醫生,能不能吃一些刺激性小一點的藥,要不然去吃中藥。”
俞允淮似乎沒有聽到,渾身發冷,胃部依舊在抽痛,他渾身狼狽地窩在池阮小小的懷抱裡,他不願面對,但卻必須承認,他眷戀她。他可恥而卑鄙地觊觎池阮溫暖而堅定的懷抱,哪怕他極力克制,哪怕他不斷掩飾,可在病痛面前,他還是忍不住,想要她陪着他,哪怕再多一點點。
池阮輕輕扶着他起來,他悶聲道:“阮阮,我想出去轉一轉。”
池阮回頭看了看他,眼神裡有些猶豫,半晌,輕輕道:“真的可以嗎?”
他點點頭。
*
H市的冬天又幹又冷。
他穿着一件深藍色的毛呢大衣,圍了一條棕色格子羊絨圍巾,整個人看上去謙和又疏離,倘若再拿上一根拐杖,池阮險些以為自己出現在倫敦,刻闆印象裡的紳士模樣。他拒絕輪椅,也不願讓池阮攙扶,于是他們慢慢地繞着醫院周圍的公園閑逛,肩并着肩,他們都默契地沒有說話,可心裡又都藏着無數的話。
難得有這樣兩個人待在一塊的時刻,幸福大概就是平靜的美好,可是一旦開口,這面夢幻的鏡子就會被打破。
傍晚的公園裡,夕陽漫天,風吹的人頭腦暈暈,似乎也要醉倒在夕陽裡。沿路有不少小攤,有的買小吃,有的買玩具,走了不遠,突然蹦出幾個孩子,拉着一小筐玫瑰花,遇上走在池阮他們前面的一對青年情侶,小孩很有眼力勁地先是誇了誇這位姐姐長得美,又讓哥哥給姐姐買花。男生看了看女生,女生笑而不語,于是男生順手買下,借花獻佛。
池阮在一邊看着,忍不住笑了笑。
俞允淮見狀,藏在袖口裡的手指顫了顫,眼裡晦澀不明,最終忍住,什麼也沒說。
孩子們接着往前走,在見到池阮和俞允淮時卻猶豫了一下,大約是不知該叫他哥哥還是叔叔,但也不願意放過這個賣花的機會,索性直接把花遞給池阮:
“姐姐,你長得真好看,買一朵玫瑰花吧。”小孩眨了眨眼睛:“我說真的,你是我今天見過最好看的姐姐。”
俞允淮沒忍住,輕輕笑了一聲:“你說的對,我同意。”
池阮心裡一顫,淡淡地漾出一絲甜蜜,她摸摸小孩的頭:“謝謝,但是不好意思,姐姐沒有錢。”
小孩見狀,轉向俞允淮:“先生,您是姐姐的男朋友嗎?您願意買一朵花送給姐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