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安靜地脫鞋,放下書包,一樓沒有人,幾個紙箱子零散地堆沙發邊,留下了一個人通行的口子。
沒由來的一股煩躁籠罩住了甯南巷。
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樓梯邊桑海的籃球,塗鴉着海浪小魚的球高高地蹦跶幾下,砸落出幾聲動靜。
“南巷回來啦。”桑海的媽媽從樓梯處探出身體,溫聲詢問。
“餓不餓,叔叔給你露一手。”桑海的爸爸舉着個掃把也跟着看過來,又扭頭對着後面瞪了一眼,說桑海這個臭小子一點也不乖,把房間弄得亂七八糟。
語氣兇巴巴的,卻透露着誰都能知道的親昵和愛護,媽媽拍了他一下,說孩子這麼大了别總是罵人。
甯南巷站在樓梯口,擡着頭将這一幕收入眼底,壁燈的黃色光圈突然讓他不适地眨眨眼。
他垂下眼睛說,“謝謝叔叔,不用了,我不餓。”匆匆走上樓梯,從他們身邊經過,将自己關到了房間裡。
沒有開燈,隻有門縫裡勉強透過一絲走廊的光卻被甯南巷忽視。
他想找回這個夏天之前的狀态。
漆黑不見五指的沉默裡甯南巷熟悉地走到床邊,将自己裹到了被子裡。
他疲倦地将頭埋進去,卻總能捕捉到房間外輕微的聲響。
就連呼吸裡也纏繞住了幾絲熟悉的氣味。
甯南巷皺着眉,将被子拉高蓋過頭頂,但那股橘子的香精味卻更重了。
是桑海。
有一天他突然興起,嫌棄肥皂的氣味太無趣,跑到小賣部弄了瓶沐浴露回來。
第一次洗澡擠了幾泵,差點沒熏暈甯南巷。
這幾天桑海睡在他這裡,自然也會有沐浴露的氣味。
真難聞。
甯南巷默默地想着,翻了個身,用被子将自己裹緊。
外面的聲音依舊很熱鬧,桑海現在一定很高興,可以和家人團聚,又能離開這個無聊的小島。
他默默地等着,想要等到一切結束之後在出現。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刷了幾套卷子的大腦翻湧上疲倦,外面的聲音漸漸遠了。
他思緒開始不受控制地上映着這個夏天的每一幀畫面。
橘子氣味的香精萦繞在他的四周,又漸漸和暑假的那部沒有看完的電影畫面重合。
這麼說不對,其實隻有桑海沒有看完。
在環島騎自行車那天晚上甯南巷打着手電筒偷偷的看完了那部電影。
隻是那時候他并沒有體會到艾裡奧的一切,打了個哈切伴随着期待第二天桑海的環島計劃沉沉入睡。
午後汗漬漬的手心肌膚相貼的觸感似乎再次出現。
甯南巷忍不住縮了縮手指,卻感受到明顯的熱度和阻力。
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他從被子裡探出個頭,昏暗中床邊坐了一個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你什麼時間進來的?”甯南巷驚訝地從床上坐起來,遮掩嚴實的窗簾被拉開了一半,窗戶也打開着,從外面灌進來一些腥涼的海風。
“我從窗戶爬進來的。”桑海說着,黑暗裡聲音有些悶。
甯南巷想去看,又被他抓住。
“你鎖什麼門啊。”桑海嘟囔着抱怨。
經過他這麼一說,甯南巷才隐約想起他回來的時候似乎無意識地做了以前的習慣。
鎖門,關窗,拉窗簾。然後将自己封閉起來。
十幾年的習慣又悄然在他的生活裡上演。
“習慣了。”甯南巷扯了扯嘴角,“我忘了你還要和我一起睡。”
随着他的話房間陷入了長久的死寂。
久到林早冬打了個冷戰,從角色的狀态中脫離出來。
這裡本該立刻接着桑海的台詞,他黏黏糊糊地纏着甯南巷問那你會忘了我嗎?
關于這句和桑海性格大相徑庭的台詞,開拍前任一飛還特地給兩人講戲解釋。
說甯南巷和桑海的關系雖然看似是桑海在主導,接近。
但最終占據上風的确實甯南巷,如果他再次封閉自我,或許這個夏天将永遠變成回憶。
沉默蔓延在這個不大的房間。
床邊的人依舊像石頭像一樣枯坐着,遠處的導演也并沒有喊卡。
林早冬收回他隐晦的投去攝像機的一瞥,半昏暗中爬到床邊去勾路今的另一隻手。
距離近了,路今身上的香水氣味襲來,和廉價的橘子香精不同的氣味。
他跪坐着,一邊說着“你發什麼呆啊”,一邊扯着衣擺提醒路今。
擡起頭卻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