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計時第七天。
鈴聲響起的時候,林早冬翻身下床,手機界面随着鬧鐘的關閉露出一個日曆提醒計時。
黑色的字體醒目。
啪——地将手機倒扣在桌面,他揉了把睡得亂遭的頭發,踩着拖鞋下樓洗漱。
昨天回到海島的時候已是深夜,劇組工作人員接他們上島提了嘴路今似乎臨時出了事到外面去了。
林早冬回紅磚房的時候并沒有和路今見上面。
隻是聊天框裡多了幾句互道的晚安。
在吹着腥鹹海風的寂寥逼仄的卧室裡,林早冬罕見地升起幾絲不安。
總是忍不住懷疑幾天前雜志拍攝時的膩歪是自己的錯覺和幻想。
走廊對面的那扇房門緊緊地關閉,不知道是依然沒有回來還是早已睡下。
連單獨求證的機會也沒有。
今天的通告排的很滿,也是為了趕前幾天兩人空出來的工作。
沒有太多可以耽誤的時間,林早冬快速洗漱收拾好往拍攝片場去。
做好妝發到片場客廳的推拉門邊時,他任然有些恍惚。
劇組已經将場景和燈光盡數調試完畢,依舊是木質地闆和破舊沙發的組合。
道具老師在空着的地方随意又擺了些貝殼海螺,就像這座房子真實地在過去的四五天仍然有住人的痕迹。
許是桑海又半夜拉着甯南巷去挖寶藏,最後抱着一堆戰利品,洗刷刷後鄭重地擺在客廳。
平常又普通的日子,林早冬幾乎能在腦海裡放映出完整的畫面。
他忍不住笑起來,但又夾着些許苦澀。
和七日的海島倒計時一樣,《南巷的海》接下來的戲份總是苦澀多于甜蜜。
少年的心事就像青澀的果兒,在一次又一次的逃避中流出酸澀的汁水。
一個海螺咕噜咕噜地滾到腳邊,打斷了他的思緒。
“哈喽。”前面有人叫他,來不及撿起海螺林早冬就急切地擡頭。
說話的人正杵在廚房邊,穿着質樸輕便的大體恤和短褲,發型也是清爽簡單。
是桑海的模樣。
林早冬看清後抿唇,彎腰将腳邊的海螺撿起。
靠着料理台的人挑眉,走過來,朝他展示了手裡的海螺,紫白色的和林早冬手裡的極為相似,又放在嘴邊,“兩天不見這麼高冷?”
接着将海螺貼在耳邊,和打電話一般,等待來電的接通。
林早冬捏着海螺,也不說話盯着他看。
視線就像沾了墨水的畫筆描摹過他的五官,緩慢且細緻地遊移着。
路今臉上收斂了笑,放下手一臉凝重,“怎麼了,有人找你?”
林早冬搖搖頭,沒注意到路今話語裡奇怪的擔憂,捧着海螺放在嘴邊,試探地說,“你...能叫下我嗎?”
“随便什麼都行。”他的指腹緊張地摁在海螺的尖角,傳來輕微的刺痛。
站在他面前的人向前幾步,太陽落下的陰影将林早冬一同籠罩在裡面,不到一小臂的距離,他不得不擡起眼才能看到路今。
如此近的距離讓林早冬能看清他臉上細小的絨毛,和眼下又冒出的些許青色。
又是連夜剛回來的嗎?
林早冬剛想開口,他的手便被攥住,拉到了面前人的唇邊。
“喂。”路今包裹着他的手腕,“年哥?”
他見林早冬睫毛抖了抖,壞笑地吐了幾口氣,“小年。”
“年年,聽得到嗎?”
尾音帶着笑,像小勾子,又像幾簇羽毛,簌簌地抖着癢。
林早冬的小拇指忍不住蜷縮,握着他的手又帶着将海螺分離,重新貼在他的耳邊。
路今的手指順利地碰上他有些泛紅的耳廓,催促地捏了捏。
“不回電話嗎?”他提示。
林早冬眼底發亮,昨夜不安的心落回肚子裡。
認真地對着海螺聽電話一般,又将海螺拿到嘴邊,“喂喂,聽得到。”
他翻來覆去地看着海螺,就像得到了一個禮物,高興的勁兒就像汽水冒着的泡,怎麼也遮掩不住。
路今那麼大的人站在一邊,開始後悔從道具老師那弄這些花招,反而将注意力全都奪去。
“有什麼好看的。”路今忍不住将海螺搶走,“這樣的我也可以給你撿十幾二十個。”
被拿走了林早冬也不生氣,靠在門框邊嘴角怎麼也壓不下去,地上一圈陰影将他籠罩在門框和路今圍出的小半個空間裡。
他垂眼,悄悄将露在陽光下的腳也挪了進來。
心滿意足地彎起眼睛,笑成月牙的模樣。
“你要是想要,今天晚上帶你去撿。”路今還沒放過海螺,打了個哈切,将兩個都抛給道具師,确保消滅在林早冬的視線裡。
“就之前那片海灘,多了去了……”
他似乎要證明一般,拿出手機,隻是下一秒便被湊近的那張臉吞去了聲音。
那雙眼尾帶着自然陰影的半圓瞳就在他幾厘米的距離,琥珀色的眼裡盡數是他僵硬的表情。
他不敢動,又清晰地感知到柔軟的指腹按上了他的臉,輕輕的一尾魚遊到了眼下。
心随着魚跟着鼓動,但在下一刻又嘩啦澆下涼水。
“不要去了。”面前的那張臉突然鼓起嘴巴,連帶着笑的卧蠶也消失不見。
像氣呼呼的河豚。
路今松懈的肩線立刻繃緊,“為什麼?”
“那當然是要睡覺啊。”林早冬瞪了他一眼,“你黑眼圈粉底都要蓋不住了。”